转眼又到端午,正是一年艾香时节。端午门前插艾,是我们家乡不变的习俗,它同端午划龙舟,吃咸蛋粽子一样,成为端午文化的一部分。
记得小时候,每到端午节,母亲都会从外面背回许多艾蒿,她从中挑一些粗壮的艾枝和长长的菖蒲一起,扎在门两边的窗棂上。母亲告诉我们:艾蒿和菖蒲能驱虫避邪,保佑家人平安。扎完艾蒿,母亲就会给我们兄妹每人脖子上挂一枚早已煮熟的咸鸭蛋。闻着满屋的艾草香,吃着甜美的咸鸭蛋,就成为我们童年端午最美好的回忆。余下的艾蒿,就放在太阳下晒干,然后堆放在柴房里。那时,农村条件差,夏天蚊虫多,又买不起驱蚊药,傍晚收工回来,成群的蚊虫便聚集在门前,开门时,蚊虫便嗡嗡叫着随人涌进屋来。母亲每天便用稻草加上艾蒿在堂屋里焚烧来驱赶蚊虫。有时,父亲回来休假,母亲也会在门口吃饭的竹床边焚烧一堆,不一会,空气里便弥漫着浓浓的艾蒿香。经过艾蒿的驱赶,蚊虫便少了许多。
孩子们都记得,每年大年三十吃过年夜饭,母亲总要去煎一大碗浓浓的艾叶汁,加上红糖,让家里大人和小孩每人喝上两汤勺,母亲说:喝过艾叶汁就不会停食。年幼的孩子们,没吃过这般“苦”,很难咽下这散发着浓浓艾味的汤汁,可母亲的坚持,我们只好紧闭双眼,猛地吞下两口,然后将早已准备好的糖果放入口中。这些习惯,母亲坚持了一辈子,直到我们有了小孩,母亲仍不顾自己年高体弱,每年的年夜饭后,悄悄在厨房煎一碗艾叶汁,然后慢慢端进房来。
有一年端午回家,一大早,母亲就叫我陪她去割艾蒿,那时,父亲正患一种顽固的皮肤病,不知看过多少医生,用过多少药,都不见好转。母亲听人说,用艾叶水泡洗可除顽疾。她每年就去割回许多艾蒿,每天坚持给父亲清洗患处。
我拿起镰刀和绳子,跟随母亲朝湾北走去,湾北的大路两边,齐刷刷长满半人高的艾蒿,密密麻麻的艾丛,仿佛是上苍为百姓所种,长得既繁茂又茁壮。不一会,我们便收割了许多艾蒿,捆成两大捆挑回。多年后,由于母亲长期的坚持,父亲的皮肤病奇迹般渐渐好了。
那几年,我应朋友之邀到黄陂木兰山管理一家老年公寓。初春的早晨,我在山庄小道上跑步,忽见路两边长满许多熟悉的小草,俯身一看,是一片片绿茸茸的小艾丛,我心里一下兴奋起来,伸手摸了摸毛绒绒的嫩叶,才依依不舍地慢慢离开。这之后,我每天从它们身边跑过,看着它们慢慢长高、抽条,长成半人高的艾枝。到了端午那天,我便去路边割回两大捆带着露珠的艾蒿,然后扎成一个个小把,分别送给公寓的老人并向他们送去节日的问候。没想到,老人们见了,都异常高兴,还说:这是他们在公寓过上最温馨最幸福的端午节。我带着满身的艾蒿香,高兴地回到房间,忙用笔写下这样的诗句:
满山绿滴翠,五月艾正香。
晨起割艾蒿,送与老人欢。
自己留一把,随妇带回汉。
堆于陈艾处,不改旧习惯。
这之后,我每年端午都不忘给公寓的老人们送去新割的艾蒿,尤如给他们送去最珍贵的节日祝福与健康!
转眼,我已退休回到了老家,父母早已不在人世,孩子们都工作在外,我们也成了家中的老人。每年的端午,忘不了去外面割回几株艾蒿,将家中的陈艾收藏起来。随着时代的变迁,家乡的艾蒿已变得十分稀少,一来是环境的变化,破坏了艾蒿生长环境,更重要的是,人们保健意识增强,对艾叶的需求增大,每年还未进入五月,尚在生长期的艾蒿便被人早早割走了。
孩子们定居澳洲后,我曾去看望两次,每次在澳洲外出,我总不自觉地在路两边寻找,寻找那片相伴我终身、让我既熟悉又回味无穷的茸茸绿叶,可澳洲没有!
又是一年端午,家门前的窗棂上又换上了新割回的艾蒿,一阵清风吹来,满屋充满艾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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