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量年轻人涌向寺庙——中国人面对就业难及失业潮的无奈选择

当今的中国大陆,一批年轻人正在涌向寺庙。在北京的雍和宫,拥挤着在大殿上香的人群中,多了许多年轻人。他们有刚刚从象牙塔走入社会求职的小萌新,也有仍在校就读的大学生。燃香的氤氲笼罩着他们略带焦虑的脸,就像未来那不确定的人生。

19岁的陈同学也是其中一员,她对路透社说,她来到雍和宫为她的职业前景祈福,尽管距离毕业还有好多年。但“就业门槛不断提高,压力巨大。”

面对找工作的压力和无法承受的房价,22岁的王晓宁(译音,Wang Xiaoning)“希望能在寺庙里找到一些平静。”王晓宁是今年中国1158万名大学毕业生中的一员。去年严格的“清零政策”带给中国经济沉重打击,他们面临的就业市场仍受其影响。

22岁这年,肖醒经历了大学毕业、考编失败、申请失败和被同龄人抛下的恐惧,有时她夜里睡不着觉,翻来覆去,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我完了”。于是她决定住进寺庙。她的目标是,在佛祖的保佑下,把雅思刷到6.5分。寺庙的生活轻松自由,同辈压力在更多沉重苦痛的衬托下显得渺小。她也说服自己,要平和,要沉静,要用包容的姿态面对人生。可这始终是一种逃避,她对网易看客表示,回归生活,她才发现寺庙里的一切,就像一剂止疼药,短暂的平静过后,她将再次踏上拥挤的人生轨道。

年轻人涌进寺庙是诚心礼佛吗?显然不是,而是他们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不确定,祈求神明保佑罢了。希望佛祖保佑求职顺利,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最好不要996,007的工作制,可以不被裁员……

在经历三年疫情的动态清零后,中国许多省份经济按下暂停键,外资出走的脚步加快,求职难,失业潮不断困扰着年轻人。值此之际,“年轻人爱上香”也成为大陆媒体关注的最新现象,《新京报》4月底的一篇报道称,2月至今,预定寺庙景区门票的90后和00后总占比近50%,寺庙的网络搜索量自2019年起增加368倍,年轻人热衷于到不同寺庙上香问卜,甚至愿意高价购买佛珠手绳。

报道称,年轻人拜香求佛的流行趋势始源于社会经济不景气、找工作压力大等原因,有网民表示,“努力能改变的东西越来越少,学历能带来的变化越来越小”,促使他们急需一个渠道来释放压力,而寺庙便成为他们转移焦虑的渠道。

大陆《新周刊》也曾报导,从搜索热度来看,近期关注度较高的寺庙景区分别是杭州灵隐寺、普陀山风景区、寒山寺、雍和宫、佛光寺、白马寺、大雁塔、鸡鸣寺、少林寺、布达拉宫等地。

事实上,去寺庙旅游早于去年就在年轻人当中流行。去年10月,微信公众号“ONE文艺生活”就刊登了一篇题为<上不了岸的年轻人,都在沉迷上香>的文章。文章指去年“十一”长假期间,北京戒台寺一路望去全是年轻人,并称在中国网络社交平台小红书上发布关于寺庙的帖文,已成为一种流量入口。

所谓“上岸”,意指考上研究所或公务人员,或是成功达成目标。

年轻人就业问题已经不容忽视。今年3月,中国官方发布的数据显示,16-24岁青年人失业率19.6%,意味着每五个16-24岁青年人当中便有一个处于失业状态。如果再考虑到今年大陆高校毕业生人数将达到1158万人,则更加说明青年就业问题突出。

然而就在大陆面临几十年来最高的青年失业率之际,官媒却将问题归咎为毕业生理想太高,批评他们不愿意从事蓝领工作。

北京市官媒《北京日报》3月曾在社论中表示,就业和学术焦虑“可以理解”,“不过面临压力而真的寄希望于上苍和佛祖的年轻人,显然也是误入歧途”。

但是,相关言论引发不小争议。有网友批评官方以偏概全;也有人认为,年轻人爱到寺庙上香“上班上学不如上香;求职求人不如求佛,

据招聘网站“51job”去年11月对100家中国雇主调查发现,即有超过一半的受访者计划在 2023 年减少招聘,无疑为求职无门的毕业生再关窄门。

针对此事,中国人力资源社会保障部没有立即回复置评请求。教育当局指出,北京硕、博士毕业生人数今年首度多于大学毕业生。

有文章分析,目前中国有三类最困难的青年人群,如果无法解决了他们的燃眉之急,直接影响社会稳定,当局的执政合法性也会收到冲击。

第一类是农民家庭的年轻人,他们的父母都是常年在农村生活、耕作和务工的农民,收入和社会保障水平都比较低。对于这类年轻人来说,父母把他们养大,供他们读书,已经十分不容易,父母受制于家里现实经济条件,非但难以持续帮助和救济他们,而且很有可能还指望他们工作后回馈家里。

第二类是农民工家庭的年轻人,尽管他们的父母在城市打工,收入在整体上要比农民高一些,但非常不易,其中多数人都是赚的辛苦钱,且易受宏观经济形势的影响,对年轻人的支持能力比较有限。

第三类是城市底层家庭的年轻人,父母虽有城市户籍,但毕竟是底层,帮不了他们。

上述三类人群属于当下相对最困难的年轻人,他们的诉求亟待社会倾听。他们也是最先失业的一批人,而面临的困境远远大于那些富裕家庭的年轻人。富裕家庭的年轻人如果失业,还可以考虑继续深造或旅游、居家休息。但上述三类年轻人一旦失业,恐怕退无可退。

青年人失业问题突出,只是近年来大陆年轻人焦虑和迷惘的一个缩影。不久前发生的天门山事件,便以一种决绝的悲剧形式暴露出大陆农村外出务工年轻人的困境。年轻人“拜佛上香”现象的出现,则反映出一些年轻人的精神压力。

而最近大陆舆论热议的“孔乙己文学”,根源是就业困难。作家馀华在回答“年轻人要不要脱下孔乙己的长衫”这一问题时说,大陆一家文学杂志《当代》今年要招6个编辑,结果有6000人报名,且都是硕士或博士,但这个工作岗位放到20年前压根就没大学生看得上。馀华说他能理解年轻人的困境,因为他们的父母用一生的勤劳把他们供养为大学生,结果许多人可能找到的工作只需中学毕业即可。

近年来,社畜、打工人、996工作制、外卖骑手困在系统里、过劳、内卷、躺平的字眼或新闻,之所以能在内地网络上引起广泛关注或共鸣,一个关键原因便在于年轻人的困境。不过,抱怨归抱怨,吐槽归吐槽,在残酷的现实生存压力下,多数家境普通的年轻人并没有躺平的经济条件,但他们又的确不愿继续内卷下去,所谓“躺不平、卷不起”。期望和现实的巨大落差,困扰大量年轻人。

《香港01》在《大陆16-24岁城镇青年失业率19.3%:一个令人不安的数据》一文中分析称:“网络上有一个关于中国青年的流行说法:很多青年对国家充满信心却对自身前途一片迷茫。这说的是改革开放40馀年以来的经济腾飞和国家进步,让许多年轻人对国家的未来满怀信心,但由于改革红利的代际递减,阶层分化和固化持续加剧,内卷的蔓延,大城市高房价的挤压,又导致他们对自身前途充满迷茫。这种对国家未来和个人前途的落差在某种程度上足以警示当下社会:若不能趁多数年轻人对国家满怀信心之际,早日解决困扰年轻人的深层次问题,让更多来自于乡村、偏远地区、中下阶层的年轻人公平参与社会竞争,恐影响年轻人的积极性和对于国家的信心,尤其当阶层固化、内卷、高房价和经济下行压力相叠加,让许多年轻人对经济下行有切肤之感时,更应及早积极作为。”

中国政府目前已经宣布了鼓励企业雇用年轻工人的措施,提供培训补贴和更多学徒计划。年轻的毕业生也可以为自己的初创公司获得资金。

但是,在一个拥有14亿人口的国家中,任何劳动力市场改革和刺激措施都需要时间才能产生结果。

随着中国经济不再以两位数增长,职业方面向上的流动性也开始逆转。社会制造了很大的成功压力,工作上的竞争变得更加激烈。

在新冠封锁期间,许多年轻人开始拒绝”内卷”,而是选择收入较低、活动空间更大的工作。这种现象被称为 “躺平”。

《亚洲劳工评论》的研究员和执行编辑Kevin Lin对德国之声说:”躺平反映了年轻的劳动者中放弃努力的情绪,这是可以理解的,但问题是他们是否能够做得到真正的躺平。中国不是一个福利国家,没有支持失业青年的机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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