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诺 代价

过去这些年,始终有人好奇,马诺现在过得怎么样了,“她坐上宝马车了吗?”当年马诺22岁,现在35岁,人生如此漫长莫测,她稀里糊涂做了一些选择,也错过了一些机会。她自嘲说,自己不仅没有坐在宝马车里笑,甚至是“坐在自行车上哭”。

一场官司

2023年12月15日,北京,窗外是白雪茫茫。屋子里,一场官司正在线上开庭。

法官让男女双方讲述相恋、结婚的经过,讲婚姻里出现的问题。

妻子先讲,她对着电脑屏幕,讲着讲着,声音大起来,控制不住地哭了。法官让她暂停,不要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讲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15分钟时间,她讲了过去一年发生的事情:他们在网络相识,相识5个月便“闪婚”。走入婚姻后,她才发现丈夫在很多方面都有所隐瞒,还欠了几十万的债务。她遭遇家暴,怀孕后胎停,不断升级的争吵与暴力,让她无法忍受。

视频那头,法官打断她:“每次吵架都这样,为什么你没想过去民政局离婚呢?”

她说,丈夫身高180厘米,体重200多斤,自己几乎被圈禁在出租屋里。最后得以离开,是因为丈夫家暴时惊动了邻居,邻居报了警,她坚持要去派出所。为了佐证自己的陈述,她提交了报警后医院的验伤结果,丈夫认错的微信聊天记录,丈夫给她写过的一份保证书、在公安局写下的一份承诺书。在承诺书里他说,自己曾殴打过妻子7次。

丈夫也有自己的陈述。在庭上,他否认了家暴的指控。他说双方有过争吵和推搡,自己摔过三四次手机,但没有实施过暴力。他没有因为家暴受到过任何行政处罚,妻子的验伤结果,也不能证明伤是因他而起。同时,他也表示,双方感情尚可,自己不愿离婚。

根据中国裁判文书网的数据,2021年到2023年,每年中国都有60多万起离婚诉讼案,离婚原因中占比最大的是感情破裂,第二就是家暴。12月15日的这场离婚官司,有它的寻常之处——欺骗、暴力和经济纠纷,这是常见的婚姻的背面。但它也有不寻常之处,这位妻子,名叫马诺。

她曾是新闻头条里的人物。2010年,马诺22岁,是相亲节目《非诚勿扰》最知名的女嘉宾。她在节目里拒绝了一位男嘉宾,拒绝时说的几句话,被总结为“宁愿坐在宝马车里哭,也不愿意坐在自行车上笑”。这句话改变了她的命运,她意外走红,得到了一些工作机会,同时也被打上了“拜金女”的标签,遭受了多年的网络暴力。

13年后,这句话的影响仍未消失,还是一把伤人的利剑,指向她自己——她的丈夫在几个社交平台注册了账号,取名“我和宝马女一年的故事”,截取了一些购物和转账记录,攻击马诺拜金。

官司开庭半月后,上海杨浦区人民法院颁布了“人身保护令”,认为根据马诺提供的证据,确实有“遭遇家庭暴力的情形”,且“存在家庭暴力的现实危险”,因此,保护令禁止丈夫跟踪、接触马诺,或者通过各个网络平台诽谤、侮辱和恐吓马诺。

但这位丈夫不服,向法院申请复议。在申请理由里他写,马诺是演艺人员,具有表演天赋,她的单方陈述不能作为遭遇过家暴的证据,他攻击她的道德,“品格素养全国人民皆有公论”。

在刚刚过去的2024年3月22日,他们的离婚官司第二次开庭,目前仍在等待判决。

过去这些年,始终有人好奇,马诺现在过得怎么样了,“她坐上宝马车了吗?”当年马诺22岁,现在35岁,人生如此漫长莫测,她稀里糊涂做了一些选择,也错过了一些机会。她自嘲说,自己不仅没有坐在宝马车里笑,甚至是“坐在自行车上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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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关注马诺,不仅仅是因为她的故事展现了一位女性离开施暴者有多难,还因为她身上承载着更复杂的命题——她不是完美受害者,无论是年少时节目里的一句话,还是她之后的人生选择,都让她付出了代价。诚实地说,直至今天,她仍是一位解放得不那么彻底的女性。

波伏娃在《第二性》里写道的那样:“男人的幸运——在成年时和小时候——就在于别人迫使他踏上最艰苦但也最可靠的道路。女人的不幸就在于她受到几乎不可抗拒的诱惑包围,一切都促使她走上容易走的斜坡,人们非但不鼓励她奋斗,反而对她说,她只要听之任之滑下去,就会到达极乐的天堂;当她发觉受到海市蜃楼的欺骗时,为时已晚;她的力量在这种冒险中已经消耗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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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朋友

大概是2023年八九月份,朋友们发现,马诺好像“失联”了。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消失,就是突然很难联系上她了。那之前不久,她和认识5个月的丈夫刘维结婚,离开从小生活的北京,搬到了上海——这些年,马诺一直想结婚,终于结了,这是好事,该为她高兴。

但到了上海之后,她停掉了之前常常做的直播,短视频账号也很少更新,微博不发,以前的朋友圈动态删光了。零星还有一些工作找过来,比如有网络平台想找她做节目,她拒绝了。有位纪录片导演想找她做回访,看看她在《非诚勿扰》之后过得怎么样,她说“家里有事,不太方便”,很快挂了电话。

她有个好朋友叫翩翩,怕她在陌生的城市孤独,最开始经常给她打电话,但很快就觉得不太对劲,每次通话,姐妹之间聊天,马诺的丈夫都在旁边插嘴,“我跟他其实根本不认识”,她能感觉到,他好像是在阻止她们聊太多。

翩翩印象很深,一次马诺和丈夫一起出门,他去谈事情,马诺坐在车里等,就给翩翩打电话聊天。聊到一半,翩翩听见电话那头,男人冲过来问:“你在给谁打电话?”

还有一次,翩翩接到马诺的电话,在哭,说自己怀孕了,但孩子没有胎心胎芽,做了流产手术。很快翩翩感觉到,马诺身边有人,因为她解释了一句,“没有,我就是心疼孩子。”“肯定有一双眼睛盯着她。你能感受到她为什么会哭,她很压抑。”

微信联系也不那么方便。另一位朋友宋杨也发现,自己发给马诺的微信,马诺的丈夫都会看,其实都是闲聊,但老被人看,她就不想发了,“我发给她,还不如直接发给她老公呢”。她们认识十几年,再熟悉不过,不用说太多,宋杨明白,马诺不处在一个可以自由聊天的环境。她跟马诺说过一句话,“如果遇到了什么事情,我是你的避风港,永远敞开拥抱欢迎你”。就因为这句话,丈夫让马诺把宋杨删掉,他觉得,宋杨不祝福他们。

对她的处境最清楚的,是她在上海的朋友李婧。她们算是同行,一起拍过网络大电影,成了朋友,又在2023年,因为恋爱或结婚的原因,同时搬到了上海。每次李婧约马诺见面,她丈夫一定也会出现。有一天,李婧想单独约她喝下午茶,马诺的回答很犹疑,她说老公在忙,意思是,自己没法一个人出来。最后还是夫妻俩一起来的,“我不可能单独见到马诺”。

另一个细节是——2023年12月15日线上开庭时,法官询问马诺在上海的住址时,马诺支支吾吾说了半天,都说不准完整的地址,最后是刘维流利地报了出来。她告诉法官自己记不清的原因,“我都没怎么自己出过门”。实际上,她在这个房子里住了九个月。

也是因为察觉到了某种危险,2023年夏天,马诺郑重地跟李婧说过,“如果有一天,我给你微信发了一个6,你就帮我报警。”这句话之后没多久,2023年9月20日,李婧收到了她发来的6。同时,邻居也听到了她家的打闹声,报了警,马诺因此才脱身。第二天,她就去了律师事务所,她要离婚。

几天后,在北京南站出站口,朋友宋杨接到了马诺。她拖着行李箱,裹得特严实,整个人战战兢兢的,一直往四处看,好像害怕丈夫随时可能出现。认识十几年,那天,宋杨突然觉得,那不是她了,“怎么从上海回来的,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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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期节目,一句话

宋杨和马诺18岁认识,一路看着彼此长大,恋爱、结婚。我问宋杨,这么多年,她印象里马诺最自信、开朗的是什么时候?她马上说,那就是马诺参加完《非诚勿扰》,那时候22岁,年轻漂亮,是个“明星”。

那是2010年春天。江苏卫视的制片人王刚接受媒体采访时,曾谈过《非诚勿扰》诞生的背景:当时电视台歌唱类节目收视率下滑,同事们凑在一起开会,想还能做什么新节目,每个人报五个热点话题,“其中有一个必然是剩男剩女”。于是,他们决定做一档相亲节目,让年轻的80后、90后在台上表达他们的价值观、婚恋观和自我意识。

马诺当时在北京现代音乐学院读书,已经是小有名气的模特——她身材好,17岁就开始拍平面广告、拍杂志,上过《男人装》。当时有个网站叫美空网,定位有点像中介,女孩们上传自己的写真,需要演员或模特的公司上去挑人。一些如今知名的女演员,都曾是美空网的注册会员。马诺当时也是。

从很早开始,性感就是她的武器。2023年底,在马诺离婚的新闻下面,有读者发帖说,他买过2008年11月的《家用电脑与游戏》,杂志附赠的特刊里就有马诺的照片,“穿着秘书职业装,胸前解开了两个扣子”。

她出生在北京胡同里的普通人家,妈妈是北京外环公交车的售票员。上小学时,全家才从胡同搬到了居民楼。很早,她就开始挣钱养活自己。

当时马诺的发小在一个化妆师团队工作,《非诚勿扰》筹备时,他刚好去了江苏卫视工作,一位编导让他介绍一些年轻女孩,发小找了马诺,出场费一场500元。马诺想叫几个姐妹一起去,姐妹说,钱太少,路太远,不去。她爸爸也不想她去,吓唬她“火车上全是小偷”。但她还是去了,那年圣诞节,她坐绿皮火车,睡了一夜,到了南京,“那时候年纪小,没觉得辛苦,就觉得新鲜”。

让她声名大噪的,是2010年1月17日播出的《非诚勿扰》的第三期节目,在现场,这段对话是这样发生的——

男嘉宾赵晨,头发留得很长,刘海几乎遮住了眼睛,人很羞涩腼腆。刚上舞台,24盏灯就灭得只剩下5盏。他说自己没有工作,爱好是骑自行车,灯只剩下2盏。马诺的灯是灭了的。但因为她是赵晨的心动女嘉宾,最后环节,她还是被请上台,赵晨问她,“以后愿不愿意经常陪我一块儿骑单车?”

马诺笑说,“我还是坐在宝马车里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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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这段对话被总结成了一句名言,“宁愿坐在宝马车里哭,也不愿意坐在自行车上笑”。

2023年10月,见到《人物》时,她解释了当时的情境:电视台没播出的部分,这位男嘉宾介绍自己是富二代,留学归来,“不是穷小子”,而她接到的任务是把这个人拒绝掉,具体怎么拒绝,她自己发挥。她正好想到前两天在QQ上看到的这句话(有人考证过,这句话2006年就出现在了互联网),“你知道的,(我)北京人,瞎侃了一句,就打了一句岔”。

但这句话刺痛了很多人。之后的几个月,互联网上开启了一场关于财富的大辩论。她也被打上标签,“拜金”、“托儿”、“毒舌”、“想火”。之后的几期《非诚勿扰》,不断有男嘉宾专程到现场,就为了驳斥她。有男嘉宾说,她应该让出这个位子,因为她不真诚;还有一位富二代说,“你不是想坐宝马吗?那就跟我走啊。”节目录到一半,她无法坚持,哭着跑了下去。

但这场风波,对这档新节目来说,无疑是好风凭借力——《非诚勿扰》开播五个月,就刷新了五年内中国省级卫视节目收视率的峰值,超过了当时的王牌节目《快乐大本营》。

这种成绩也是综艺创作的结果。制片人王刚谈过,他们如何设计《非诚勿扰》的赛制,让它形成交锋和碰撞:比如1名男嘉宾对24名女嘉宾,极度不对等,里面就有交锋,有选择的悬念;嘉宾从登场开始,先展示相貌、身高和打扮,再展示职业、爱好和收入,其中有非常多的社会热点,房子、孩子、婆媳关系、丁克……“社会当中所有关注的东西,交友都能够体现出来”。

当年《南方都市报》的一篇评论写得更直接:“它不满足于温情斯文的相亲交友,甚至没打算促成任何一对男女,连装出这种态度都不肯,它要的是鲜明的话题性、凶狠的两性搏杀,以容纳那些困扰着人们的现实问题,金钱、房价、家庭关系、大男大女。它是撕破脸的、夸张的社会漫画。”

这样的节目设置,马诺有她的优势——她漂亮,大大咧咧,说话“不经过大脑”。节目的另一位女嘉宾武潇的发言,道出了节目的部分真相,她说,一期节目录两三个小时,播出只剩一个小时,大家说话必须很直接,反映自己的个性。这也是节目里女嘉宾各个言辞犀利的原因。

不可忽略的还有时代背景。在今天,关于马诺的新闻下面的高赞评论是,“她这话也就是说错了时代”。但那是2010年,中国人均GDP是3.08万元(2023年是8.94万元),是更羞于谈钱的时代。《非诚勿扰》的乐嘉在博客里写过,“马诺现象引发讨论的本质就是两点:第一,我们可以真实表达自己吗?第二,我们可以拜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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馈赠与价格

因为一句话走红之后,马诺确实得到了一些东西,一些命运突如其来的“馈赠”。

首先是工作增加了。当年的媒体报道记录了她繁忙的行程:《非诚勿扰》之后,她去过浙江卫视,又到安徽卫视客串过一档相亲节目的主持人,上过访谈节目《非常静距离》;记者们在文章里写,马诺很忙,和她通话是夜里十点,她刚刚录完歌;采访时她会说,“以前都是我配合别人的时间,现在都是别人配合我的时间。”

一个细节证明了她的受关注程度:2010年6月的南非世界杯,有人问她,最支持这次世界杯的哪支球队,她说中国队(中国队当年没有出线)。这也上了头条。

2023年冬天,我们在北京郊外一间冷飕飕的咖啡馆里谈到这段时,她的语气里有一些怅惘——当时她签了经纪公司,去了韩国学跳舞,录了EP,还在《志明与春娇》里客串过角色。22岁,她一个月能挣十万块,“比如说拍戏,接商演”,外地一些地方要开业剪彩,叫她去一趟,半小时就能挣三五万块。挣了钱干什么呢,“就是玩儿,买衣服,旅游,正常女孩就那样,我也那样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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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得到这些,是意料之外的礼物。她说,“我上这个节目火了,我自己也没想到。但因为这件事,我能去接商演,拍拍戏,挣点钱养活我自己,挺好的,我没想过那么多。”

但命运的馈赠也有它的价格。

她被邀请上节目,话题基本都围绕宝马和拜金展开。有人会上来就问,“你的择偶标准,真的是宝马男吗?”“你只嫁有钱人吗?”有的节目会设置一些环节,让男嘉宾来给她送宝马车钥匙。她知道这台车并不真的存在,但因为那人一直跪在台上,她不想对方下不来台,还是接了。

节目里,总让她谈自己的恋爱史。媒体也对她的家庭、成长环境、交过多少男朋友感兴趣,“挖个底儿掉”。一次记者问她,“你拜金吗?”她说,“我不拜金啊。”她开了个玩笑,“我给自己买了两个好包,这算拜金吗?”过两天稿子出来了,标题:马诺承认自己拜金。

她没受过如何表达得体的训练,我们跟她接触的过程中也会感觉,她性格相当直接,不高兴就挂脸,难过了马上就哭。当时的一次录制,她意识到节目组是在利用自己,离场之后她哭了,骂了编导,这段被拍下来放上网,又成了新闻。

这个过程里,要说她是完全无意识,当然也不是——节目请她去了,她知道自己“拿钱办事”,要做效果,“钱我赚了,锅我背了”。这是她的工作。

但这样毁誉参半的形象、以性感走红的方式,对职业生涯的伤害是致命的。这之后,有网站发过她的“艳照”,把她的脸P在日本AV女优的身体上,这让她忍无可忍,把对方告上了法庭,法院最后判决该网站侵犯了她的名誉权。

来自网络的恶意更是无穷尽,《人物》翻过马诺过去十几年的微博,无论发什么内容,下面经常是讽刺、挖苦和对她私生活的攻击。这是以性感走红的女艺人难逃的处境。几年前,我们采访过柳岩的经纪人张剑斌,他说自己手机里有个长长的黑名单,有一千多个号码——他的手机号曾被放在柳岩的微博信息里,用于联系工作,很多人以为那是柳岩自己的手机号,“无数人给我打骚扰电话,发淫秽信息、示爱短信,各种奇怪的男的半夜给你发矫情的语音,或者淫秽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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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马诺和柳岩又完全不一样。柳岩是湖南小镇出身,当时母亲生病,需要用钱,她辞掉护士的工作,进入娱乐圈。性感是她偶然发现的武器,她也很快意识到,自己必须摆脱这个标签。她看重尊严,也有一个更完善的支持体系,有成熟的经纪公司,在圈内有亲密的朋友,后来也通过主持和表演证明了自己。

马诺不是这样,很多时候她只是懵懂地、顺着惯性生活,很少追问一些不合理的事情为何发生,自己又应当如何摆脱这一切。我问过她很多次,她怎么对待微博里那些评论,她总是说得模糊,“我当然会受到伤害,但是我胳膊拧不过大腿。我觉得只要我不这样做(拜金)就行了。”有时候她会做梦,梦里依然在跟人解释,自己不拜金。这种时刻她会觉得,自己确实有一些创伤。

她出身北京的普通家庭,父母都是工人,养育方式是放养,从小她就是自己管自己。《非诚勿扰》播出的同一年,她爸爸生病,妈妈当时46岁,想着全心照顾丈夫,从公交公司办了内退,但爸爸还是很快去世了。马诺成了养家的人。

火了以后,一下子好多家公司要签她,她选了一家,但发现对方要分走她收入的一半,她就不合作了。后来又让她发小来当她经纪人,拉了一笔投资,但发小不是专业人士,“每天不干活,后来跑路了”。

她的影视作品集中在2012年到2016年,除了客串的《春娇与志明》豆瓣评分到了7.3分,其他作品的豆瓣评分分别为2.4分、2.8分、4.3分和5.6分。

一位男演员在2015年前后和马诺合作过两部网络大电影,在他看来,马诺是一位挺好的同事。当时她演女一号,从不迟到,早早就等在片场,人大大咧咧,仗义,“吃饭经常主动买单”。她不是科班出身,演技不一定那么好,她会跟着他们学,也能吃苦。

但那时他们之所以有戏拍,是因为那是娱乐圈资本狂飙的年代,网络大电影有市场,投资人多,导演也多。几年后泡沫破灭,行业走下坡路,加上疫情影响,这位男演员转做抖音号,几年后他和马诺在抖音直播间再次遇到,还经常连麦。

当年马诺对事业只有模糊的计划,她觉得,虽然给她的角色常常是拜金的、暴露的,有些明显在消费她,“但也没事呀,我得生存”,“我身材好呀”。只要进了这个圈子,认识人多了,可以慢慢转型。

但这种想法,后来被证明不太现实。当年一位业内人士在接受《南都娱乐周刊》采访时也说过,靠网络炒作、真人秀火起来的艺人,生存周期不会太长,“出道之时的炒作大帽子扣上,以后想要转型、洗白非常困难,炒作的人可能需要不断地持续炒作下去,形成一个恶性循环。”和马诺同一时间火起来的网络红人,比如干露露、凤姐、芙蓉姐姐……今天几乎都已消失在大众视野。

选择和错失

站在今天的角度来看,她的人生曲线,像是被《非诚勿扰》骤然拉升,但之后怎么走,比如事业、婚姻、如何度过漫长的时间,她在选择时,错失了一些东西。

作为同行,从认识她起,李婧就发现,她不是事业心很强的人。在这个圈子里,她或许得不到太好的机会,但工作一定有,“她要是现实,肯定有钱就挣,有挺多来钱的工作”,但马诺不是这样,有些工作她不愿意去。朋友翩翩也劝过她,对待工作要更上心,“我会说,你这个工作应该沉稳些去做”,但马诺的回答是很直接的,“我不喜欢这个工作,我不开心,就不做了”。

在《人物》面前,马诺说得更坦诚——她不想太累了。拍了几年戏,做了几年商演,够了,她后来就在幕后做网剧制片,帮人拉投资。但中间一度做不下去了,因为工作中遇到男性,老明里暗里骚扰她,她觉得烦。2022年,她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做直播,每个月能挣两三万,“挣点零用钱”,她说,“够生活了,所以就过得懒懒散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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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北京女孩,基本的物质条件是有的。她一直和妈妈住在北京的家里,没有房贷压力,早年间在重庆买了一套房,房租用来交社保,结婚前,手上还有百万左右的存款。

说到这些,她语气挺轻松的,“我就是那种,高兴,得了,就这样,谁不这样活着呢。我自己比较想要精神上放松愉快,跟人在一起,也是舒服,钱够花就行了。我不要求我自己要过成什么样,我也没有那个脑子。我就是想这辈子找个舒服的人在一起,舒舒服服过一辈子。”

在她看来,事业只是人生的一个阶段,婚姻才是目标和终点。

这是从小就被写进DNA的想法。早在2010年接受媒体采访,她就说过,演艺道路走不下去了怎么办,“我特别喜欢孩子,想开个幼儿园,或者,嫁人?”她描述关于家庭的理想画面——老公去上班了,孩子在客厅里跑来跑去,她在厨房做饭,对着淘气的孩子喊:“你再淘气,我打你了啊!”

因为婚姻重要,其他一切都可以让路。“说白了,我一个女的,有什么工作就做什么工作,现在规划再好,以后不是还得嫁人吗?手里有点钱,每天打扮漂漂亮亮,买点衣服,就挺高兴的。”

社会就是这样告诉她的,女人最终肯定要结婚、有孩子。她身边的朋友,很多都早早结婚,大部分就做了家庭主妇。她也见到了一些成功的“人生范本”——她拿出手机,给我看她一个姐们儿的朋友圈,她嫁给了一个跨国公司的高管,住在北京CBD的大平层,不用上班,40多岁了,皮肤依然紧致,无论是衣服、照片还是家里的陈设,都是粉色的。

2023年12月底,我也见到了马诺的妈妈,马诺和她长得挺像,瘦,五官立体,说话很温柔。她穿有小碎花的衣服,家里有3只小狗。问她当时支不支持马诺上《非诚勿扰》,她说,“她喜欢那个(上电视、当演员),就支持她。”再问她看过女儿的哪些节目,她笑,看过《法治进行时》,当年马诺告网站那期。家里亲戚也看了,看完还讲,“这回好了,给我们证明了,挺高兴。”

她说,这些年闺女不容易,原来去海边拍戏,冷着呢。她盼着她结婚,结了婚“踏实”。要是不结婚,也应该生个孩子。所以每次马诺减肥,她会说,“减肥有什么用,过两年生孩子不是还得胖吗?”

我问她,她觉得马诺的优点和缺点是什么?她说,优点是孝顺,缺点是脾气不好,说话太直,不会拐弯抹角,“夫妻之间不能这样”。

正因为种种这些,马诺也给了自己一个人生目标,2023年,她35岁,该结婚了,结了婚,她就彻底退出这个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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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梦

但从这个角度来说,她又不是一个目标明确、行事坚决的人——想尽快结婚,那就得找个合适的对象。她却在27岁,开始和一个小自己9岁的男生谈恋爱,这段恋情持续7年,直到她34岁。

他们在一起之后,男生去了美国读本科,她总去看他,一呆就是几个月。每次她去,男生出机票钱,吃饭是俩人轮着付账,她要买什么东西,自己花钱——马诺的丈夫曾指控她拜金,说她在和前男友交往期间,每个月有两万块生活费,但马诺说,这笔钱并不存在。到了美国她就很难工作了,在那边做过直播,但信号不好,索性就不播了。

这段感情结束在2022年,这一年,马诺34岁了,她等不起了,但男生不想结婚,他才25岁。

谈到这段感情,李婧觉得,大家(看了《非诚勿扰》)都说马诺现实,她反而认为马诺是“最不现实的人”。但马诺说她不后悔,“我能跟他坚持这么多年,肯定是因为我喜欢他”。生活里还有什么比爱更重要的呢?

但年龄焦虑也是真实的——她正逼近35岁死线,亲戚朋友一见着她也说,“该结婚了”。这件事成了她生活中最重要的目标。彼岸是美好的婚姻生活,唯一不确定的是,伴侣到底在哪里?

2022年8月,马诺和前男友分手后不久,她的直播间出现了一个人。刘维来自上海,“是大城市的人”,30岁出头,常来看她的直播,给她刷飞机,三个月时间刷了20万。他们开始私窗聊天。

9月,他们见了面。刘维不算帅,体重200多斤,但有很多马诺喜欢的品质。

俩人聊得来;他看起来也有责任感,认识没多久,他就跟马诺发微信,说想给马诺一个家,对她负责,这让她安心;他也很细心,俩人出门玩儿,再回房间,门口已经放着一束他订的花了,“你感觉他是一个生活中也会注意到细节的男人”。

他在北京见马诺的亲戚朋友,会给大家送礼,当时是秋天,送的是大闸蟹,“北京喜欢这种会来事的孩子,有礼有面的”。见了她妈妈,他搀着她走,叫得很亲热。这点马诺很看重,她爸走得早,她希望伴侣孝顺妈妈。

他不算很有钱,但似乎也不穷,至少为人大方。他做销售,卖POS机,提成高,他告诉马诺妈妈,自己一年能挣一百多万,在上海远郊有一套价值一百多万的共有产权房,他妈妈住着一套在上海市中心、正要拆迁的一居室。甩掉话里的水分,马诺想的是,一个月能挣两三万,俩人租房住,能生活也行。他有个缺点——结过一次婚,不过她也34岁了,她想,结过婚就结过婚吧。

2022年10月,俩人开始恋爱。这个决定里,有七年恋爱长跑分手后的赌气,也有一种要重新开始的决心。三个月后,2023年1月,她搬到上海生活。李婧当时问她,难道北京的一切她都放弃了吗,她说自己想结婚,想安稳,在上海重新开始。

他们婚前交往的时间只有四个月。这四个月里,不是一切都好,有些危险信号出现过。

马诺妈妈记得,刘维“脾气很大”,他俩在北京拍结婚登记的证件照,因为小事儿吵架,他说不想拍了,马诺说,那就别结婚了,他急了,“duang”就把手机摔了。但马诺当时“爱得有点上头”,觉得可能就像他说的那样,因为原生家庭有问题,他性格比较敏感,但这是小毛病,“可以忍受”。

从恋爱开始,刘维就在对马诺做一些“服从性测试”,比如,他让马诺别再做直播了,这个职业抛头露面,他没有安全感,有综艺节目找马诺,他也让马诺拒绝,说这行业是“戏子”,马诺妥协了;他说自己在认识马诺前,有个1999年出生的女朋友,还有很多暧昧对象,又当着马诺,把那些女孩从微信里一一删去,马诺也没说什么。后来他告诉马诺,他是在用这些事测试她的反应,她每次给的反应,都让他满意。

2023年1月31日,他们结了婚。马诺妈妈给了十万嫁妆,几万块红包,没有彩礼,也没有婚礼。至于婚戒,刘维说钱不够了,在小红书上买了个二手的卡地亚钻戒,九万多,马诺最开始不能接受二手婚戒,后来也同意了;他又给马诺买了根仿制的卡地亚项链,花了四万,让马诺对外说,戒指和项链都是十八万八,马诺也接受了。“他就是有点浮夸的性格,他是你老公,你也没法在外人面前拆穿他。”

2010年,《非诚勿扰》的嘉宾乐嘉说过一句话,现在来看,他在某种程度上是理解马诺的,他说,“马诺真要谈恋爱,其实是更重感觉的人,感觉来了,其他什么都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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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暴力和谎言

2023年1月,马诺和刘维在上海浦东区租下了一个loft,开始了新婚生活。很快,问题开始出现。

婚后不久,刘维说回妈妈家拿衣服,回来后,马诺在他的衣服口袋里找到了一张小孩的病历单,才知道他其实有一个孩子,才一岁多——这个孩子来自第二段婚姻——两人交往期间,马诺对这段婚姻并不知情。他在2023年1月29日才和前妻离婚,2天后就和马诺领证。婚已经结了,她继续忍了。

接着“暴雷”的是债务问题。刚结婚不久,刘维告诉过马诺,自己有20多万的信用卡欠款,当时马诺没深究,“不是特别在乎”,她想的是,两个人感情好,结婚之后刘维继续工作,她也可以工作,“20多万也不多,努力赚回来”。但后来刘维才向她坦白,债务一共是65万。她最后卖了自己在重庆的房子,还了这笔债。

比起这些,这段婚姻里更无法忍受的是暴力。但因为暴力行为发生在他们居住的密闭空间里,无法交叉印证,只能通过一些实物证据来尽力描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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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8月3日,刘维写了一份保证书,他说:“在与马诺的婚姻生活中,不会再发生家暴及过分的语言行为……”

2023年9月21日,刘维家暴被报警之后,在上海市高行派出所写下了另一份承诺书,他写到:“本人刘维在和马诺婚姻期间,对其进行长期的言语暴力,以及七次打人行为,本人对以上行为做出深刻检讨。”上海公安局浦东分局的一份验伤报告显示,马诺“左肩、左腕淤青,软组织挫伤,活动受限”。

在婚姻生活里,马诺拍下了不多的照片,这些照片显示,他们租住的房间里,茶几被打碎了,楼梯把手断裂了,门直接脱离了墙体。但客厅的冰箱上,还贴着他们热恋期拍下的拍立得照片。

他们吵架后,马诺的朋友李婧去过家里,李婧当时看到,屋子里的茶几、电视、洗衣机、柜子,全被人砸坏了,洗衣机是关不上的,门锁是坏掉的,马诺整个人都哭肿了。

直到逃离这段婚姻后,马诺才意识到,暴力是怎么慢慢升级的,以及和暴力相伴的,是伴侣持续性地让她与亲人朋友隔绝,断绝社会支持——

他让马诺不工作,断绝经济来源,只能留在家里;马诺和朋友联系,他会不高兴,他说,我就是你最好的朋友,有什么话不可以和我说呢;马诺和妈妈发消息多了,他说她是“妈宝女”;在亲戚朋友面前,他把马诺塑造成一个拜金的“疯女人”,在马诺面前,他说她的朋友们“有性病”、“都是婊子”。

最开始几个月,马诺羞于跟身边人讲自己的遭遇,她有一种羞耻感,因为这是她自己选择的婚姻,“我觉得自己很没面子,不想跟别人说我老公不好”。她卖了婚前的房子给丈夫还债,事后才敢跟她妈妈说。她在言语暴力之下更加不自信,翩翩接到她偷偷打来的电话,她会边哭边说,自己是不是老了,怕自己生不出孩子。

她逃离上海,回到北京,跟朋友们说起这些时,有人觉得不可置信:“你北京姑娘,不怂的呀?”

这不是“怂不怂”的问题,离开施暴者是困难的。她说被打怕了,“你反抗,他真揍你”。在上海的几个月,她换了好几部手机——刘维动手的时候,会把她的手机扔掉,让她无法和外界联系。他外出工作的时候,家里装了监控,后来他失业了,他们更是24小时在一起。

《人物》希望马诺提供他们在婚内的一些照片,尤其是跟家暴相关的,但马诺很少有——刘维要求马诺使用他的iCloud,共享相册和定位,所以她根本没敢拍太多照片。我问她,为什么没有使用云盘备份?她说没想过,“我哪儿有那心眼”,她曾下载过一个云盘,误点过备份照片,刘维查她手机,发现了,又成了吵架的原因。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2023年9月下旬,马诺发现,刘维还欠前一任妻子65万抚养费,但他已经无钱偿还,希望马诺帮他还,马诺不同意。他们吵架,刘维动了手,她逃到电梯间,又被拖了回去。邻居报了警,她才最终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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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人,而不是苟活”

2023年10月17日,《人物》第一次见到了从上海回到北京的马诺。之后的三个月,也看着她如何从这段婚姻中艰难地挣脱。

第一次见面时,她看起来憔悴、浮肿,一坐下,就掏出了一大包材料。刘维在网上发帖,指责她拜金、骗钱、转移财产。为了自证,她打印了自己在婚内和刘维的所有转账记录、她的体检报告、卖房合同,还有医院就诊的记录,她被确诊为重度抑郁。说着话,她哭起来。

第二次见面,气氛更紧张——2023年11月,刘维到了北京,在她家小区里待了半个月。小区的保安发现此人行为异常,每天一大早就开车进来,啥也不干,一直待到晚上才走,怕他做什么危险行为,报了警,马诺和她妈妈才知道。因为害怕他,马诺没有住在家里,但她妈妈在家,除了早晚遛狗,她不敢出门,吃的是囤积的食物。

见面那天,北京开始下雪,马诺从马路对面跑过来,裹在巨大的黑色羽绒服里,戴着帽子和口罩,遮住了全身所有皮肤。她看起来紧张兮兮,蹑手蹑脚,时不时四处看,还不停问我,“你觉得那人像不像刘维?”“昨天楼下有辆车,看到我就掉头了,你觉得是不是他?”

在她“逃跑”后,刘维在微信上吓她,说自己有渠道,可以定位她的IP。这几个月,她换了几次住处,门口装了可视门铃,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看门口有谁来过。无论是租房、换手机号,还是住酒店,她都不敢用自己的身份证。最初那段时间,她也不点外卖、不买东西,朋友时不时去一趟,给她在楼下买个煎饼。

以防万一,她妈妈也搬了家,母女俩住在一起。我去过她们租的家,刚搬进去,屋子里昏暗暗的,堆满了箱子。她妈妈的行李里,有之前囤的很多卫生纸和牙膏、好多箱衣服。在家里住了28年,她没想过会离开,可以自由地囤东西,是一种安全感。但现在,这种安全感变得稀薄。

回北京之后,马诺向法院提起上诉:起诉离婚、申请人身保护令、侵害名誉权的民事诉讼、诽谤的刑事自诉。前两个官司已经开庭,后两个官司还在等消息。2023年12月,她拿到了人身保护令,出了一口气——至少安全有了一些保障。

但离婚似乎还需要时间。2024年1月底,刘维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也提供了他的说法。他说,自己的确打过马诺,但每次都是马诺先动手,他才还手,他不认可“家暴”的说法;他确实写过保证书,但那是当时为了缓和马诺的情绪;马诺晒出过自己的转账记录,一共给刘维转账超过160万元,刘维也晒出了自己的记录,他给马诺转过超过90万元。

2024年2月,双方最后一次沟通时,刘维通过律师表达了他的意见,大意是:他可以离婚,但要求马诺删除社交网络上所有关于他的内容,并给他30万元。马诺说,她不会答应。

朋友们都看到了她的某些变化。更小心翼翼了,不再那么自信开朗。翩翩说,原来她们出去玩,受了欺负,马诺穿着高跟鞋也要追着人打,但现在,她活在剧烈起伏的情绪里,夜里失眠,靠褪黑素睡着。

这段婚姻让她失去了很多东西。婚前近百万的存款,几乎已经花光了,房子卖掉了,她之前直播的工作,短时间内也无法继续。她和妈妈在自己的城市里漂流。最后一次见面时,我们谈到这段婚姻的“教训”,如何走到今天这一步,她说,还是因为她一直想有个人能保护她,给她安全感,这是她重要的择偶条件。但经历了这段婚姻,她明白了,这种索求是不现实的,“我就想自己爱自己”。

这场离婚的闹剧,上了很多次热搜。但就跟过去一样,热搜上她没有姓名,依然被叫做“宝马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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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也试图联系了当年江苏卫视的工作人员,想知道当时的真相究竟如何。一位工作人员拒绝了我们的询问,他说,这么多年,只要提到马诺,就一定会提到《非诚勿扰》,但她只是上了一个节目,“没有必要和义务,和她的一生牵扯”。

在那间租来的房间里,我也问过马诺的妈妈,女儿的未来,她怎么想?她说,自己从心里不愿意女儿再结婚了。结婚固然是为了幸福,但女儿没有得偿所愿,而是受了苦。她们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等马诺离婚,然后重新开始。

2024年1月,在一封给法官的信里,马诺这样写到:

“搬家那天,我母亲跟我说,活了六十多年,人生第一次租房子住。我心里真的很难过,是啊,本来我们有家的。因为我自己的冲动,害她在晚年跟我过这种有家不能回的日子。我很愧疚。”

“结婚之前,我对婚姻特别渴望。因为父亲去世的早,所以我一直希望有一天可以出现一个男人来保护我们。现在我明白了,真正能保护自己的只有自己。”

“我想摆脱这个人,断了所有关系”,“在这个社会上生存下去,作为一个人,而不是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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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微信公众号: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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