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臘自然哲學走向人類科學的第一站

古埃及在五六千年以前就有文明，有草紙書寫、有宗廟祭祀、有宏偉金字塔的建築；在西亞兩河流域文明，有巍峨雄偉的神廟、有軍事的城牆、有貿易經濟文化；在印度、在中國及其他無數的古文明里，有帝王將相等雄偉壯觀場面及事跡；觀看歷史，人類的古文明只有工匠技術的承傳、經驗主義的歸納及實用技藝的發展，但沒有科學的研究存在；科學的發生是因為一種獨特的思考而創造出的奇蹟產物；我們現代人沐浴在科學的光輝之下，享受著科學的饋贈，很容易相信科學是人類的應該；其實不然，科學在人類歷史上是一個極偶然的情況出現，不同於其他古文明，古希臘人遺留下的是無形的文化與理性的思考方式，這些理性的思維創造哲學，在西方世界傳承與演變成為近代世界的科學，這世界可以說「沒有希臘就沒有科學」，希臘是人類科學的第一站，而為什麼科學獨獨誕生在希臘？

早期人類對於自然的各種現象，因無法透過理性知識來理解，於是以神話傳說的方式，將自然現象給予神格化，希臘荷馬Homer史詩中的希臘諸神各代表了自然界力量，古希臘先民創造的神話是用來合理化詮釋宇宙自然及社會現象，這種帶著感性的邏輯性思維所想像出來的故事，也就是自然哲學的開端，而自然哲學的演變著實是西方科學思想的起源，自然科學發生的前導。

在古希臘文明在幾個世紀的時間進程中，古希臘人不同於其他民族先民，他們有意識性地區分了民間神話故事中感性及理性的哲學問題。  在複雜的古希臘社會中，古希臘人對宗教的信仰的接受有著不同層次的差異和選擇，有對神話的詮釋全然接受的，也有視其為誇張怪誕，甚至對其認知限於寓意的詮釋；在古希臘先民社會中諸神的存在及傳說故事中的半人半神英雄，在多數先民認知上都或多或少持有戲謔性的懷疑態度。 在古希臘人的社會裡有教養的人們似乎把這些神話故事當作啟發道德的故事，而不是神學的信仰，對沒受過教育的人們神話傳說比較容易成為全然的信仰相信。

古希臘最早先的哲學家是在與迷信神話作纏鬥，區分神話不同於現實的理性思維，奧林帕斯諸神與凡人之間的爾虞我詐故事，本身也就是發人深思的哲學難解題材；或許，古希臘民眾也只是喜歡神話傳說故事中表達的觀念和各個神祇人物的形象，以及在酒神祭祀中所帶來的娛樂性效果及故事中的意寓對現實生活的諷刺，而當時的哲學家不過是較為明確地表述了這種對神話傳說的懷疑觀點而已。 數千年來，人類慣於用我們的想像來解釋這個世界所有的現象，直到哲學家們提出疑問反思，希臘哲學家企圖證明的是這些解釋是不可以完全信賴的。

倘若我們要理解西方哲學的誕生，重要的是要謹慎地推敲古希臘人對待哲學與神話之間的區別，古希臘早期哲學的發生，簡單來說，就是始於與神話分離的邏輯思維，早期希臘哲學家以一己之力分離了神話，走進了理性思維，所以我們認知所謂的「哲學」就是希臘的產物；然而分離於神話的哲學家們仍懷抱著好奇心，繼續不斷地探究這個世界的由來及所有現象的發生。

古希臘自然哲學完全起源於希臘古風時期的海港城市米利都Miletus，位於小亞細亞西岸，希臘人的愛奧尼亞城邦Ionia中的最南端，該地區商業發達，亞洲大陸來的貨物，透過愛奧尼亞諸城邦，運送到希臘各地，而米利都是西元前六至八世紀最繁榮的城市；在這個不同種族、語言與宗教混雜的多元文化城市裡，米利都也因此誕生了希臘世界最早的自然哲學。

早期希臘思想家頌讚冷靜的理性思維，古希臘的米利都學派Milesian School開創了理性思維，他們試圖用觀測到的事實而不是用古代的希臘神話來解釋這世界的現象，米利都學派的研究範圍主要集中在萬物的本源，他們企圖用一種原始的物質，或從原始的法則來解釋宇宙萬物的本源； 這是人類首次以哲學的思維方式來研究自然界的現象與物質，這正是自然哲學的開端，也是人類科學發生的前導。

米利都學派是前蘇格拉底哲學的第一個學派，被譽為西方哲學的開創者。 米利都學派開創人泰勒斯Thales，公元前624年－546年，其成就跨越了哲學、幾何數學及天文學等分項領域，他拒絕倚賴玄異或超自然因素來解釋自然現象，對於科學研究影響深遠，因而被歷史學者尊稱為「科學之父」，是希臘七賢之一。

我們在中學時期的數學課程中，經三角涵數的畢達哥拉斯定理，已引見了希臘古典時期的數學家畢達哥拉斯Pythagoras，公元前570年－495年，他亦是一名跨領域的古希臘哲學家、數學家和音樂理論家，他認為數學可以解釋世界上的一切事物，他對數字痴迷到幾近崇拜；同時認為一切真理都可以用比例、平方及直角三角形去反映和證實；在此探討數學的發生，到底是一種發現？還是一種發明？這本身就是一個仍在爭論的哲學問題。數學公式的運用是用肉眼看不見的世界，卻是一種以哲學之眼才能明白的精湛表達方式。  畢達哥拉斯曾拜訪過米利都學派開創者泰勒斯Thales的門生，是米利都學派的一脈傳承。

西元前500年的波希戰爭，小亞細亞愛奧尼亞的希臘殖民城邦相繼陷落，愛奧尼亞很多的文化精英都逃到了雅典，愛奧尼亞的知識也傳播到雅典。 古希臘文明的火種慢慢回歸到本土，雅典隨之成為古典時期的一個最輝煌奪目的城邦。 經濟上繁榮興盛，又是政治及文化的中心，雅典的人們熱衷於討論政治、辯術及哲學，於是出現了智者sophist，他們教育他人、幫助訴訟、公開演講，智者被認為是希臘哲學史上，由自然哲學轉向人文哲學的轉折點，哲學家關注的問題，也由自然轉向人；然而智者還是在若干自然哲學與數學上作出了貢獻。

此希臘哲學的黃金時期出現了哲學三巨頭，蘇格拉底、柏拉圖、亞里士多德 ；希臘哲學的發展，一般以蘇格拉底 Socrates，公元前470 – 399年，為分界，蘇格拉底之前著重於自然哲學與宇宙論為多，蘇格拉底之後，則轉入倫理與政治學方面的研究為多。有人稱其發展先後為「由天上掉到地上」的哲學。 前者自然哲學仍一直有重大的發展，體系也更加完備，柏拉圖及亞里斯多德的自然哲學及知識論對後世影響至為深遠。

柏拉圖Plato，公元前 427 – 347年，出身於雅典的名門世家，從小可能就接受良好的教育，二十歲時遇上蘇格拉底，成為他的學生。西元前387年，柏拉圖回到雅典，開設了一所學校，被稱為「柏拉圖學園」Platonic Academy。 其留下的作品多以對話的方式表達。

 亞里斯多德Aristotle，公元前 384 – 322年，十七歲來到「柏拉圖學園」拜師柏拉圖二十年之久；也曾當過亞歷山大大帝的老師，後來回到雅典辦了一所學校，被稱為「呂克昂學園」The Lyceum，也就是由文藝復興時期三大畫家之一的拉斐爾Raphael作品中的《雅典學院》The School of Athens。  這幅畫代表哲學，畫中人物齊集在哲學、修辭、邏輯、數學、幾何、天文、音樂領域裡的名人，讚美那個人文主義的黃金時代；而畫面中央正是在作哲學辯證的柏拉圖及亞里斯多德（Plato and Aristotle walking and disputing from Raphael’s The School of Athens (1509–1511)）。

古典希臘時期Classical Greece是公元前510年至亞歷山大大帝去世時的公元前323年；希臘化時代Hellenistic Period是公元前323年亞歷山大大帝去逝，羅馬共和國在公元前146年征服希臘本土，至公元前30年最後的繼業者托勒密王國滅亡，即埃及豔后之死，在此兩個時期是希臘自然哲學發展的關鍵重要時期；在希臘化時期的科學之都，是充滿活力的托勒密王朝Ptolemaic Dynasty的首都亞歷山大港Alexandria。這座由亞歷山大大帝建立的城市，位於埃及尼羅河入海口。亞歷山大後期成為希臘化世界第一大城市及羅馬帝國時期第二大城市，其人口和財富僅次於羅馬。

公元前300年左右，托勒密一世Ptolemy I 創辦了亞歷山大博物館，將其作為皇宮的一部分。該博物館供奉著主管藝術與科學的9位繆斯Muses，托勒密一世原本打算將其作為文學與文獻學研究中心；但公元前285年托勒密二世Ptolemy II 繼位後，博物館同時成為科學研究中心。 在托勒密王國消亡後，博物館與希臘科學依然維繫時日。古代科學最偉大的成就，除部分出現在羅馬時期的希臘諸邦，絕大部分都出現在亞歷山大。

希臘化時期埃及文化與希臘本土文化之間的關係，與20世紀美國與歐洲之間的關係頗為類似。埃及的富裕以及托勒密前三世的大力支持，吸引了許多著名雅典學者來到亞歷山大，正如自20世紀30年代以來大量歐洲學者湧向美國，20世紀是美國的世紀，美國總攬世界科技人才成為後期現代西方科學文明之中心。

在人類的科學發展過程中，不是遍地開花，在公元前6世紀到前4世紀，就是在希臘米利都這個地方，誕生了自然哲學，人類科學的前導；米利都、雅典到亞歷山大都是商業中心，這並非巧合；活躍的市場匯集了不同文化的人群，調和了農業的單調性。 希臘的自然哲學文明在廣大的環地中海地區傳播，形成了古代世界科學發展的高峰；在埃及的亞歷山大城Alexandria，在目前土耳其的貝爾加蒙Bergama兩處都有古代世界最大的圖書館。

古希臘哲學是古代希臘世界的哲學體系與學派之總稱，源自前6世紀在伊奧尼亞出現的米利都學派，經歷古典時期的雅典學派，而後發展成希臘化時期和羅馬時期的諸多學派； 古代科學最輝煌的時候不是在古典城邦時期，而是在希臘化時期，而古典城邦時期是科學的誕生時期。

跨公元前後數百年的亞歷山大大帝希臘化時代帶動了科學的的誕生，古羅馬人統治的大帝國，只有留下龐大的帝國遺址，卻沒有偉大發明的技術傳留給後代；跟着是中古世紀的黑暗時期，科學文明在歐洲湮沒了。 文藝復興時期復興了古代希臘的自然哲學，文藝復興的策源地在義大利，出現了伽利略這樣的自然哲學人物；造就了科學革命，誕生了近代科學。

進入結論前，我必需回頭去解釋「自然哲學」Natural Philosophy與「科學」Science兩個名詞的概念及演變。 近代所謂「科學」一詞的含義是指稱自然科學Natural Science，是非常晚近的事了；然而，自然科學在過去是被稱為「自然哲學」，研究自然現象的各種系統學問，為依存於哲學的一個學問體系。

接下來在16、17世紀科學革命的龍頭是在英國，因為最終誕生了像牛頓這樣的偉人；即使是在十七世紀後期的牛頓Isaac Newton，1642年 – 1729年，在當時也被稱為「自然哲學家」而不是「科學家」，其於1687年發表的萬有引力重要著作名為《自然哲學的數學原理》（Mathematical Principles of Natural Philiosophy），亦以自然哲學命名。牛頓自認為其研究對象是哲學的一部分；而法國的拉馬克Jean Baptiste Lemarck，1744年 – 1829年，於1809年所出版的演化論的重要著作《動物哲學》（Philosophie Zoologipue），亦視其生物研究為自然哲學的範圍。

18世紀，法國的啟蒙運動掀起了科學的一個新高潮，牛頓主義從此得以在科學的其它分學科和人類其他學術領域裡產生影響；科學家Scinetist一詞取代自然哲學家。遲至1833年英格蘭的自然哲學家們，於劍橋召開英格蘭科學促進會時，自覺地認為他們與哲學家所研究的對象並不相同，於是為了區隔研究者的身份，仿照藝術家Artist一詞，創造了科學家Scinetist這一個名詞，來代表研究自然科學的學者們。 因為這樣的自覺才使自然科學真正的從哲學裡獨立出來，成為一門有別於哲學研究的獨立學門。

因此本文中所指涉各種希臘的科學思想，對時代、在意義上而言都屬於「自然哲學」，自然科學的前身，以此分說清楚，大家才了解「自然哲學」Natural Philosophy與「科學」Science兩個名詞的概念及演變過程。

走到了19世紀，科學在德國開始崛起，儘管偉大的相對論科學家愛因斯坦Einstein，生於德國，身為普魯士科學院教授，因為反對德國納粹黨，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入籍美國。

而20世紀是世界走向了美國的世紀，美國總攬世界科技人才成為西方科學文明之中心；縱觀人類科學復興之路可以用以下這個六站來標記；第一站是希臘，第二站是義大利，第三站是英國，第四站是法國，第五站是德國，第六站是美國。

西方的科學思想淵源甚早，其傳統來自於希臘時期理性的自然哲學。其間自然哲學雖曾因中世紀神學的盛行而不彰，但文藝復興後的歐洲又與上古理性思想的遺產接軌，間或造成了研究自然哲學的昌盛時期；在這樣的氛圍下，西方誕生了科學革命的果實。

本文在於引導大家接觸古希臘自然哲學的濫觴時期，理解上古哲人如何進行對自然的觀察與解釋，進而理解西方科學的起源。

古希臘哲學時期大事紀 歷史備註：

古典希臘時期Classical Greece：公元前510年，至亞歷山大大帝去世時的公元前323年。

希臘化時代Hellenistic Period：公元前323年亞歷山大大帝之死，羅馬共和國在公元前146年征服希臘本土，至公元前30年最後的繼業者王國托勒密王國滅亡，即埃及豔后之死。

作者：林思允Suellyn L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