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元—-游美雜議

上次去美國是2010年,游的是美國西部。這次5月底先到舊金山,然後往東到華盛頓、紐約,最後北上波士頓及大瀑布,再回紐約。三個星期放鬆,訪友觀景,探蹤打卡,怡神允學,品味覓食。

舊金山一站純粹是會友,蔣顧夫婦從華盛州飛到舊金山,相約在三個月前就預定的Atelier Crenn飯店。這是一家法式餐廳,2019年榮獲米其林三星延續至今。主廚Dominique Crenn是美國第一位獲此殊榮的女主廚,而米其林有史以來只有5位女性主廚得此殊榮。餐廳座落在離海邊不遠的一條小街上,海岸左方不遠處就是金門大橋。不起眼的兩間門面,沒有引人注目的霓虹燈招牌,更沒有米其林三星的得獎標誌。兩間門面一間是正餐廳,另一間是餐後吃甜點的。正餐廳不大,只放了六張桌子。桌子間有足夠的空間,以免就餐時各桌間的聲音干擾。甜點屋靠牆豎立着幾排架子,上面放滿了世界著名歌曲的黑膠木唱片。

傳統的法菜都是三道程序,頭道、正餐加甜點。而Atelier Crenn則將三道程序擴展成14道菜加6道甜點。每一道菜端上時,服務員都介紹一番,有牡蠣、蟹肉、大石蟹、魚子醬、鮑魚、黒鱈魚等。精緻如玲瓏的每道菜餚都用其他蔬菜加以裝飾,並備以各種不同蘸料,再配上漂亮的盤子,純粹如同藝術品使人不忍下手。難怪女主廚成為2007年迪士尼卡通片《料理鼠王》女主角的原型。14道菜之間,配上6種不同的紅白葡萄酒。可惜我不喝酒,更不懂酒。在飛機上有眾多免費酒可供選擇,我也只是純粹出於味蕾,要了一點日本的梅子酒微飲。所以,6種名貴的紅白葡萄酒我喝的是一頭霧水。唯有第一道菜Kir Breton端上,尊囑一口含住,瞬間在口中爆開,給我一種蘋果雞尾酒的清香。

三小時餐畢,經理則帶我們到廚房參觀,介紹並與那些能工巧匠合影留念。自然,這時背景上的米其林三星獎牌無疑成了點綴之金。臨走時,餐廳循米其林三星規矩,送了我們每人一張精緻的信封,裡面夾有20道菜餚的菜單,其特別的在於這個菜單是一首詩。

舊金山的氣候很特別,一年四季溫差不大,全年溫度一般在7°c至22°c的範圍,很少低於4°c或高於28°c。照說這種全年溫差的氣候應該是很舒服的,但由於舊金山光照時間不多,氣候是全年濕,一旦氣溫遽降,人就會感覺很冷。馬克•吐溫曾說過,我所經歷的最冷的冬天,就是舊金山的夏季。我們是五月底到的舊金山,氣候突降至10°c左右,弄得我們連忙穿起了羽絨服。所以,當友人周陳夫婦專程引領我們去納帕酒莊時,擺脫寒冷,奔向溫暖無疑成為一種最好的旅遊。

納帕山谷位於東西兩側山脈之間,長35英里,寬5英里,氣候溫和,冬暖夏涼,典型的地中海氣候。加上火山灰土壤,山谷周圍沒有工業污染,沒有葡萄生長的天敵小鳥,絕對是葡萄生長的理想之地,成為全美最著名的葡萄產區。

驅車徜徉於酒莊之間,遠觀葡萄架是綿延起伏,一排排等距的隆起,宛如綠色的波浪。近觀是一串串各色葡萄,微風息息,陣陣飄香。

納帕酒莊共有400多家,很多酒莊都是歐裔人士到美後建造的。所以酒莊建築既有復古的歐式,如法國拉菲堡式,英國哥特式城堡,也有現代簡約的巨型落地玻璃品酒屋。難怪也有人說,納帕不是一個標準意義的酒莊,而是一個以葡萄酒為主題的酒店。很多舊金山人碰上休假日,短途旅遊都喜歡到酒莊住上幾天,順便飲酒放鬆。

酒莊大多可以公開參觀,但要參觀酒窖,則必須預約。周君事先預定了Rutherford Hill酒莊的Private tour。我們一到Rutherford Hill酒莊,酒莊女士早已等候在那,她先給我們介紹一番他們酒莊的歷史和現狀,然後駕四輪驅動車載我們爬上山坡,近距離觀看葡萄園。我們驚喜發現,所有葡萄架支着的葡萄樹下,都架有細細的水管。為了不讓大量水資源無謂地蒸發,這種灌溉不是大面積的撒水,當水泵房機器開動後,水管噴頭滴出一滴滴水珠在葡萄樹幹的周圍。久之,樹幹周圍滋滴成一小塊濕潤的土壤。聯想到葡萄的形成,看上去真有點滴水成珠的故事。

沿山坡開築的山洞是寬大圓拱的酒窖,Rutherford Hill酒窖在納帕谷率先使用了堆疊系統。一排排酒架,上下疊着四排酒桶,順着足可以駕駛大卡車的山洞向內沿伸。山洞中,我們圍坐在一張長方形的棕色橡木桌旁,品着三種不同的Rutherford Hill紅白葡萄酒,細聽女主人的娓娓解說,領略納帕谷第一赤霞珠園的魅力。不知怎的,我忽想到當年希特勒總理府下元首地堡的模樣。無論如何,Rutherford Hill酒莊可要漂亮的多。

優質的葡萄園除了葡萄的產地,製作是個絕活。近十米高的廠房內,有三人高的巨桶容器將葡萄混合和發酵。法國一般是自家的葡萄來混合。美國則將不同家的葡萄來混合。許多法國的釀酒師主要還在用老祖宗教的鼻子聞嘴巴嘗的辦法憑着經驗造酒,而美國的釀酒師已加上了現代化的儀器和科學方法來監控酒的釀造。不同的葡萄和有差異的釀造,終於導致了葡萄酒業發展史上戲劇性的一幕。

一直以來,人們都把法國葡萄酒看作是世界頂級葡萄酒。1976年,英國商人Steven Spurrier在法國巴黎舉辦了一場盲品會,由9位法國葡萄酒業的大人物對加州酒和法國酒進行盲品,比賽結果震驚全場,紅白葡萄酒的第一名全部產自於納帕酒莊。白葡萄酒中排名前四的酒款中有三款來自於加州而非法國,且分數差距大。紅酒評比中,美國酒贏的分數沒有白葡萄酒贏的那麼大,但它們打敗的是波爾多的頂級酒。品審時在場的《時代》雜誌記者喬治˙泰伯以《巴黎審判》命名報導此事,後來又有人將它編成電影《酒業風雲》。

三十年後的2006年,由法國和美國共同組成的評審團又一次對加州酒和法國酒進行了評審,結果還是納帕酒完勝。可以說,巴黎審判是世界葡萄酒發展史上的重要轉折點。從此,加州納帕葡萄酒走向世界,成為和法國葡萄酒爭相鬥嫣的世界選擇。只是由於納帕酒莊的葡萄酒大多是通過遊客上門自購的方式出售,通過經銷商出售的比例並不高,頗有些養在深山無人識的處境。周陳夫婦此次引游,使我對美國葡萄酒刮目相看。

美國西部的洛杉磯和舊金山一直有着瑜亮情節。洛杉磯稱,我們是世界娛樂之都;舊金山反嗆,我們是世界的心臟。以好萊塢、迪士尼與硅谷較勁倒也恰當。相比於洛杉磯的高調奢華,集美國米其林三星餐廳最多的飲食文化和一鳴驚世酒文化的舊金山,反襯出一種低調的精緻。

華盛頓作為美國的首都,並非是美國建國時的首選。美國獨立時的首都是費城,後來又改為紐約。隨後各州又對首都的位置發生爭執。北方都希望將首都定在紐約;而南方希望將首都定於南方。最終南北方妥協,在美國南北方不遠的地方,新建一個城市作為美國的首都,這才產生了現在的華盛頓特區,或簡稱特區。

華府城市布局是棋盤型,並從外圍四方有幾條斜向大街通衡於棋盤。有評論家認為,法裔美國建築師朗方的設計體現了城市規劃中的美學。但斜向大街交接處形成的圓環和廣場,恰恰是上下班高峰最擁擠的地區。因此,也有人認為華盛頓是美國交通條件最差的城市。

促使華盛頓遊人簇擁的原因在於它是美國政治中心繁衍出的政治建築組合群。白宮雖然是總統的辦公樓,但從外表看,只是一座普通的白色大平房。入內參觀美國公民需通過所在地的國會議員提前申請,外國公民由所在國大使館提出申請。如此申請手續,基本上腰斬了公開參觀的概率。

國會大廈是一座南北狹長的三層建築,建築中心矗立着一個圓形大廳並以圓頂蓋帽,圓頂之上又有一尊6米高的自由女神青銅雕像。

國會大廈頂端的壁畫『華盛頓的神化』
國會大廈頂端的壁畫『華盛頓的神化』

自從圓頂成為一種建築風格後,從古羅馬到文藝復興,循拜占庭至東正教,都時常採用圓頂為一些著名宗教建築封頂。時至今日,西方建築採用圓頂建築的已不占主流,唯有伊斯蘭的清真寺和俄羅斯的東正教,仍沿襲着圓頂的傳統。美國國會大廈的特別在於全部用白色大理石作主料,恰到比例的南北兩翼又以羅馬券柱式大支柱為基座,高矗的三層圓頂猶如王冠。這種設計大大淡化了圓頂的宗教色彩,區別於伊斯蘭和東正教的圓頂。左右鋪開和中間豎起更隱喻着三權分立的構架,近觀顯巍峨挺拔,遠觀則渾然一體,實為華盛頓的中心地標。無論從建築風格和美國電視記者的重大新聞報道都以國會大廈為背景,國會大廈都被不熟悉美國政治的人認為是白宮,這更加重了那些國會議員常常不由自主地要敲打一下總統的份量。畢竟,美國的憲法本身就規定了國會對總統權力的限制。

國會大廈內引起我興趣的是圓形大廳圓頂上的壁畫《華盛頓的神化》,作者是希臘籍意大利藝術家康斯坦丁諾•布魯米迪。壁畫位於距地55公尺高的穹頂上,面積為433.3平方公尺。有意思的是華盛頓作為美國的國父,在華盛頓只有兩座不起眼的騎馬雕像,如不說,遊人無人知曉在何處。但在最具美國政治構架象徵的國會大廈內,華盛頓的紀念是以一種半神話的方式出現的。華盛頓作為美國的首任總統和大陸軍總司令,對美國的建國創立了非凡的功勳。但他生前屢遭非議,死去時還是一個有爭議的人物,不僅他的判斷力,而且他的正直性也公開受到非難。康斯坦丁諾•布魯米迪在畫中將華盛頓升華為神,以一種崇高的姿態坐在天堂之間,周圍環繞着羅馬神話中的各種人物,構建出人間從戰爭到科學,由海洋至機械等各種不同寓意,最終表達出華盛頓的最大功績在於將分散的美國「合眾為一」的歷史功績。布魯米迪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均表現出華盛頓無論生前如何,死後都註定獲得生前從未達到的一種高大形象。

時隔二百多年,我無從詳解華盛頓當年的作為,但無論毀譽如何,僅此不戀權位,拒當第三任總統,因此創立美國總統任期不超過兩屆的不成文慣例,足以使他名垂青史。後人對於政治人物的評價,恐多側重他當時所為對歷史的影響,而非在意個人品行的式微。聯想到對美國前任總統川普冰火兩重天的評價,是否也會有相似之處呢?

華盛頓最引人注目的是從東到西一條中軸線上,國會大廈、華盛頓紀念碑和林肯紀念堂連成一體的三標誌。林肯紀念堂的恢宏自不待說,華盛頓紀念碑孤單地看並不顯其突出,唯有從林肯紀念堂往東,站在林肯紀念堂倒影池邊,以倒影池水為底色,遠眺高聳入雲的華盛頓紀念碑,那種撲面而生的敬重感油然而生。特別是晚上一柱燈光中的紀念碑,倒影在水中的背影,在幽黑的水池和夜空中,宛如一道閃亮的劍直插蒼穹。

我們也搶到了登頂華盛頓紀念碑的入場券,登高碑頂,俯視腳下的建築,無論是國會大廈或林肯紀念堂,均清晰可見。穿域而過的波托馬克河,沿河鑲嵌的大塊草坪,綠草茵茵中點綴的各種建築物,顯得分外協調。

值得一提的是越戰紀念牆,世人已熟知當時僅為大三學生林瓔的設計作品在1421宗匿名設計的方案中脫穎而出的傳奇。在人們聚焦林瓔非凡的藝術靈感和創意時,卻往往忽略了僅為21歲的林瓔在設計中表現出直覺的靈性。這種直覺不單是越戰留給林瓔的切膚之感,更是她藝術靈感對越戰紀念碑設計的最直接把握。這種藝術特質在任何一個藝術家一生的創作中均非都能完美地爆發出來,有時甚至是稍瞬即逝的。有些藝術家甚至是因為有了太多的藝術資歷和才能,在設計時考慮太多,反而淹沒了作品本身應該表達的主題。這在同為1421宗匿名設計方案中的那些比林瓔遠有名氣的藝術家身上尤為明顯。

如果將林瓔的全部設計構思作最大簡約化,那她的設計理念就是用一個開裂的大地來紀念越戰。這個思路不但有別於人們以往對戰爭中犧牲士兵的英雄主義紀念,也不同於人們平時對身邊親人逝世的懷念。因為一般的戰爭紀念從國家層面上是彰顯國家的勝利或某種歷史意義。從士兵層面是英雄主義的獻身和對國家的貢獻。對普通民眾而言,大多數人也是緬懷逝者對在世者的親情和生前的作為,小則盡職工作或勉力家庭,大則對社會和國家的所為。但林瓔卻跳出了對傳統死者的頌揚,認為「死亡也是一種榮耀」,回歸了面對死亡的悲情主義原點。這不能不歸結為1980年的美國,作為世界頭號軍事強國結束了長達二十多年的越戰,留給美國人民的卻是一個無法抹去的恥辱和巨大的傷痛。身為一個大三學生,林瓔自然不可能深刻領悟越戰的意義,但越戰留給美國社會的陰影,她絕對是身處其中和感同身受的。這也就是當她想要藉助設計紀念碑來表達時首先最直觀的感受,越戰帶給美國人民的是一個抹不去的傷疤。誠然,相對於紀念碑都是向上的設計思路,她的藝術靈感是反傳統和慧眼獨具的,其成就也是標誌性的。

 如果將林瓔的設計原圖和完工後的現場作一比較,設計原圖中一片平坦綠色大地中凹現的V字形,一眼望去,立體型的開裂大地給人印象深刻。但完工後的現場紀念牆,由於V字形的口子撕開的深度最深處只有三米,加之口子也不寬,色差又不明顯,所以遠遠望去,遠沒有設計原圖那樣的震撼。反過來,倒是人們佇足在象徵死亡的黑色大理石前,注視式觸摸那些鐫刻的陣亡將士名字,遙望東延高聳入雲的華盛頓紀念碑,再聯想到越戰對家人和整個美國社會的傷害,那種默默而生的悲情成就了紀念碑的初衷。

不得不說,任何好的藝術作品都離不開對人的關注。但對人的關注,不是抽象的人,而是具體的人。再加上高超的神來之筆,才會創造出超水準的作品。林瓔的不同就在於她從國家層面的紀念出發,將整個國家的傷疤落實在個人的原點上,引出普羅大眾悲情主義的共鳴。

人們常說美國的精華在東部,而東部最主要的地方就是紐約。美國作為世界上大多數人趨之若鶩的原因在於它是迄今為止世界上最強大的資本主義國家,紐約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強大資本主義國家的結晶和物化。

我們住在曼哈頓對岸的Hoboken區,每次往紐約,不是坐地鐵,就是搭Uber。從河對岸到紐約有兩條隧道和一座大橋。我發現每個隧道口都有警察,一旁並備有大型推土機。9•11距今已22年,反恐如此常備不懈,不由使人感嘆世道之變遷。

紐約的街道都是單行道,雖說擁擠,尚能通暢。綠化自然是稀缺,可以說幾乎沒有,除了中央公園以341萬平方米的覆蓋為整個曼哈頓供氧,倒是在川普大樓前有一些銀杏樹。再加上一位穿戴成川普衣裝的男子,模仿川普的樣子在指揮交通。

紐約的地鐵是很陳舊,不但車廂舊,聲音也嘈雜。有些地鐵線很乾淨,有些地鐵線卻很髒。即使地鐵站,也存在着不同的衛生等級。畢竟這是從1904年開始運行的地鐵線。能夠以100多年的歷史維持至今,並保持準時,已是很不容易了。紐約的地鐵是24小時運行,共有24條線,覆蓋整個曼哈頓島。但有些線路的換乘有些搞,一般遊客是很難一下子搞清的。

紐約的可看之處是它的摩天大樓和各種博物館。作為世界摩天大樓的發源地,現在的紐約已成為摩天大樓群。過去遊人去的最多的是帝國大廈,現在有了新的摩天大樓,就增添了新的觀光點。

我們去了Edge觀景台和Summit觀景台。Edge的特點是觀景台處於室外,四周以傾斜玻璃牆和一塊腳下玻璃地板為特點。Summit觀景台的特點是觀景台四周有鏡子,頭頂和腳下都是玻璃,並有裝滿氣球的房間。Summit觀景台的參觀必須穿上鞋套以保護玻璃,置身於上下左右都處於透明玻璃的反射之中,頗有一種穿越的魔幻。

Summit 觀景台
Summit 觀景台 (圖:作者提供)

紐約高樓舊的以水泥為外牆,新的用玻璃作裝飾,外形大同小異。唯有帝國大廈,拔地而起後,並非直線上升,而是在不同樓層略有收縮,最後以類似哥特式教堂尖頂形收官。從建築美學和照相取景的效果看,帝國大廈的外觀更勝帝國大廈觀景台的視野效果。紐約摩天大樓共有五個觀景台,實際上去一個就足夠了,人氣最高的恐怕是Summit觀景台。

時代廣場可謂是紐約的一個代表,任何去紐約的遊客,無不去時代廣場。作為廣場,它有別於其它地方的圓形或四方形廣場。實際上,時代廣場亦無任何寬闊廣場之空間,只是於五條街之間的南北向7thAve和Broadway交叉並行後形成的道路空間。這個空間點呈細長方形,也有人說是「蝴蝶結」,亦被稱為「世界的十字路口」。

 吸引遊客蜂擁的原因在於時代廣場四周的大樓上掛滿了發光的廣告牌。百老匯上的劇院,大量耀眼霓虹的電子看板以及電視式的宣傳板,無時不跳動着曼哈頓強烈的都市特性。時代廣場是紐約市內唯一在規劃法令內,要求業主「必須」懸掛亮眼宣傳板的地區。

時代廣場最著名的廣告牌是分別位於廣場最北端和最南端的巨大直立式大屏幕。每年除夕夜的迎新年倒計時活動,水晶球就是在北面的大屏幕前,從頂端傾天而下以宣布新一年的到來。以前,我總以為水晶球的下降是引起人們狂歡的原因,到了時代廣場現場後,才明白水晶球下降只是一個時間預報器,真正醞釀和引爆人們情緒的是那個狹長廣場四周電子牌廣告的閃爍。置身於這個四面現代化電子版的色彩中,伴隨着強勁的音樂,眼望着巨大的水晶球在60秒內緩緩下降,頭上是煙花四射和1.3萬噸彩紙漫天飛舞,無人不隨之瘋狂。

如果將紐約的摩天大樓看作是美國資本的軀殼,那麼時代廣場五光十色的巨幅廣告則是資本跳動的心臟。霓虹燈的閃射,不但維持着美國經濟的運轉,也影響着整個世界經濟的興衰。廣告市場的起伏,反映着資本運作的興衰,窺美國經濟之發展,從時代廣場廣告標價的變化,亦可一葉知秋。

9˙11是美國當代歷史的重大事件,它不單改寫了美國歷史,也影響了世界歷史,特別是美中關係。如果不是9˙11的發生,美國可能早於川普,從小布什開始即對華政策轉向。依當時中國經濟的實力,較量結果同現在相比絕對是兩種不同的結局。

9˙11紀念物包括紀念館、兩個水池和世貿中心交通樞紐站。應該說,這麼多紀念物放在一起,呈現的意義是多元的,既有對死者的悼念和緬懷,也有對遇難者捨己救人精神的的弘揚,更是表達了美國人民對自由理念堅定捍衛的決心。

參觀這三大類紀念物,足可以花費個把小時。同樣是將2983名遇難者名字鑲嵌在南北的水泥池邊上,參觀者首先面對的是巨大的人工瀑布。嘩嘩水聲之中,低首面對遇難者名字,相比華盛頓林瓔的越戰紀念碑,沒有干擾下注視黑色大理石牆中的死難者名字,其悲痛傷感之情無疑略有程度不同。自然,這也不能苛求設計者。畢竟9˙11紀念物是個組合,周邊還有紀念物需要統籌考慮,難度也更大。

同為紀念9˙11,還有一座紀念物Empty sky位於哈德遜河西岸新澤西處,面對世貿中心遺址,兩座高牆30英尺高,208英尺10英寸長,這長度正是世貿中心塔樓的寬度,象徵着它們側躺着。兩牆之間的花崗岩通道面對雙子塔所在地,以紀念在9˙11事件中喪生的746名新澤西人,他們的名字都以4英寸的字母刻在不鏽鋼牆上。

紐約9˙11紀念物的兩個水池因分布兩端,視覺上衝擊不大。而Empty sky兩牆僅相隔數米,形成一種高聳的連體通道。雙牆並列,指向意義清晰。從悼念的意義和照片的取景角度出發,我更喜歡Empty sky。我不經意間頂着逆光仰拍略斜的一張Empty sky照片,是此次出遊中最滿意的一張照片,完全體現出那種巍巍如碑、綿綿哀思的感傷。

自由女神像也是紐約必看之景。觀自由女神像最通常的兩種方法,一是坐遊船遠觀自由女神像;二是坐專門的登島遊輪上島參觀。我查了一下,所有的華人旅行社只提供過島游,而西人旅行社則有登島游。我們是自己叫了Uber,然後從Hobeken坐輪渡上島。也正是在Hobeken輪渡站,我才意外地發現了為之一震的Empty sky Memorial。

在遊船上遠觀自由女神像和上島近觀自由女神像完全是兩種不同的感覺,遊船上是遠而觀之,且一晃而過。上島則可以近距離細細觀摩。你如能提早約到登上自由女神像王冠的名額,更是三生有幸。對絕大部分遊客而言,漫步島上,微風拂面,多角度觀賞自由女神,打卡留影,最後享用一頓可口的美式快餐,絕對值得一游。

 作為美國精神的代表,自由女神像集中體現了美國的歷史和成就。自由是美國的立國之本,也是美國之所以成為世界第一強國的原因所在。人的精神無拘束解放和想象力發揮,不但是一切思維活動的首要先決條件,更是孕育一切發明創造的溫床和母機。美國之所以有世界第一位的新發明,無限制自由的想象力絕對是一個人所共知的事實。自然,這種自由無拘束衍生出各種程度的過渡行為,也給美國帶來了各種傷害,特別是自由之下對美國的分裂是目前美國最為頭疼的問題。如何解決自由雙刃劍的難題,不單是美國能否繼續強盛的難題,也是擺脫專制,奔向自由他國人民的它山之石。

我太太的外甥女在Google工作,Google的工程師級別共有五級,她入行近十年,三十來歲,已做到第三級工程師。Google紐約的辦公樓坐落在8th Ave,它有一項優惠,本公司員工可以帶親友入內參觀,並且可以在Google大樓內任何一個餐廳無限制飲食。

我們一行人在Google轉了個把小時,他們的辦公室除了規定的外,還提供了各種休閒式的辦公場所。有的是沙發,有的是在走廊拐角一個隱秘的私人空間,也有在露台上。反正你想哪種姿勢上班,你盡可以自由發揮,有的員工也帶了寵物一起上班。你如果想過夜,大樓里也提供臥室和淋浴。我看Google里的員工,最大的不超過45歲,大多在四十歲以下。

Google的餐廳種類繁多,有水果鮮榨的,有零食的,也有麵館。主食廳有肉類廳和海鮮廳。我們去的那一天參觀的人也不少,不少年輕人是幾個餐廳連軸轉,我們朋友也帶了明年就將考大學的兒子一起來感受。作為世界頂級的科技公司,Google 此舉無疑是做了一次完美的公關宣傳。

 四

波士頓被譽為「美國的雅典」,因為美國獨立的歷史是從波士頓開始的。但打響美國獨立戰爭的列克星敦第一槍卻完全是偶然的事發引起的。

1775年4月19日,700名英軍奉命從波士頓出發去Concord搜查軍火庫。由於英軍要去搜查的消息早已被村民所知,所以,列克星敦就成了英軍出發途中第一個抗議點。

無論是英軍少校約翰•皮特凱恩還是率領80名民兵的帕克隊長,都下了不准首先開槍的命令。英軍是無意與民兵糾纏,只想趕去Concord鎮。民兵也沒有檔英軍的路,只是在草地上排行一列,向英軍示威,並有圍觀百姓。出人意外的是一英軍上尉擅自帶隊進入草坪要收繳民兵手中武器以保後續隊伍通過時的安全,民兵自然不願,雙方互相糾纏和謾罵,完全無人理會雙方指揮官的命令。結果,不知是誰開了第一槍,隨即英軍開了殺戒,結果自然是英軍輕傷,民兵逃散和潰敗。

本來1773年的「茶黨暴動」後,1774年9月殖民地上層人士在費城開了「第一次大陸會議」呼籲雙方派代表談判,表示會於1775年5月召開第二次會議等待英國的回應。想不到等到的是4月19日一個偶然的開槍,斷送了雙方有可能防止發生流血衝突的機會。殖民地人民認為英國政府無意停止封鎖波士頓和修正殖民政策,由此,奮起反抗,揭開美國獨立戰爭的序幕。

後人回顧這段歷史多強調英國政府的高額稅收法令對北美殖民地的經濟剝奪,是造成美國獨立戰爭的根本根源。但卻忽視了在英國政府和北美殖民地代表進行的談判中,一個偶然的列克星敦槍戰打破了雙方談判有可能走向任何一種方向的微妙平衡,成為點燃早已堆滿柴堆的火星。柴堆可以點燃,但也有可能止燃。這種誰也無法控制和預料的歷史偶然性,在世界歷史發展中層出不窮,也是觀察當代各國政治事變演繹一把不可缺少的鑰匙。同樣,歷史發展過程中,在很多因素都具備時,恰恰欠缺導火線而維持歷史現狀的也比比皆是。

我的外甥女住在波士頓附近一個小鎮,安逸的生活使得她將一個四口之家打理得井井有條。她和她的夫婿從學校畢業再到學校工作,在波士頓這個書院氣濃厚的氛圍中顯得更為平淡。我們聚在波士頓河沿岸的餐館裡,面對着河對岸當年傾倒茶葉複製船的博物館,看着他們一家四口樂樂融融,聯想到要是沒有當年的傾茶事件,恐怕他們也不會在太平洋彼岸選擇新生活。

哈佛的成就舉不勝舉,普通人只要記住迄今為止,哈佛出過8位美國總統,161名諾貝爾獎獲得者即可。漫步校園,就建築風格而言,個人覺得哈佛的建築並無英國的劍橋和牛津漂亮。哈佛的建築更多的是美國本土風格,採用紅磚的建築很多。無論歲月留下多少滄桑,略顯陳舊的建築反而更襯托出這所全世界最頂尖學府的聲譽。

作為人類思想先驅的擁有者和培養地,大學本身就是一個思想產生的溫床,它是人類思想的燈塔和瞭望台。更重要的是,由於頂尖人物群的集中,思想的交流和碰撞更容易催生新的思想。

目前美國大學瀰漫着「政治正確」的固疾,許多教師私底下對此紛紛搖頭,但卻無人願意出頭挑戰。簡單的擁護和反對並不解決問題,如何在維護一個原則時,不會觸犯另一個原則,找到兩個原則的相容點。或者說各個原則都有各個原則的適用範圍,不能無限制地擴大一個原則寬度而將此原則庸俗化,應是解決「政治正確」的一個思考點。美國的大學如能走出「政治正確」的泥潭,成就絕不亞於諾貝爾的任何獎。

 尼亞加拉大瀑布是整個美國東部遊覽的最佳風景觀賞點,行前作規劃時,先是覺得跟旅遊大巴士太累,一天泡在路上,到大瀑布時已是晚上八九點鐘。第二天在大瀑布沒玩幾小時又要往回趕。朋友建議呆兩天,這樣在大瀑布的時間就多了些,後一想,呆二天雖說多出了在大瀑布的時間,但坐巴士來回顛,還是累。無奈之下,只得再做功課。鍵盤之下,突然發現可以坐飛機從紐約飛Buffalo,再坐Uber40分鐘到大瀑布。時間一個多小時,三百多美金。天賜良機,立馬搞定。

馬蹄形大瀑布
馬蹄形大瀑布 (圖:作者提供)

誰都知道加拿大那邊觀大瀑布要佳於美國這邊,酒店也是加拿大那邊的好,窗口直接對着大瀑布。但Uber能否過境,網上搜的消息,沒有肯定的答案,為保險,我們只得在美國這邊訂了酒店。

到酒店後打聽,才知道美國這邊的Uber不能過境,要訂專門的Taxi才能過境,但過境要等,且貴很多。酒店建議我們步行過境,反正距離不遠。這樣,我們放下行李,步出酒店,走了十多分鐘就到了關卡。一扇自動轉格的圓鐵欄,手一碰,再過幾米長的通道,步上彩虹橋,就算出境了。到了橋那頭,一加拿大女警看了看護照,Joking我有無帶槍,然後問準備在加拿大這邊呆多長時間,手一揮就過了。我不知如果在加拿大這邊住一晚,手續是否再多一點。回來時,出加拿大關口也無人攔,只是在自動扔幣器前交了一加元出境費。倒是重新入境美國時,因人多稍有排隊。美國海關老美見我,用中文說了一句「你好」,稍後一看護照,才用英文發問。這種區別不由使我揣摩,看來也有持中國護照的人進關。美國出境口告知牌上的提示是「所有過境的旅客,持有適當的旅行證件來重新申請進入美國」。出境時無人搜查,入境時,是否檢查一下就可以了,還是出境前要先申請,我不得而知。

尼亞加拉河由東向西再折北於河床巨大落差形成大瀑布。山羊島將瀑布分成兩段,最大的馬蹄形瀑布位於美國與加拿大之間,但由於美國這邊的地形是彎曲向東,所以從美國這邊看出去,只能看到馬蹄形瀑布的三分之一。包括美國自己這邊的瀑布,由於在同一邊上,也只能看到一個側景。相反,在加拿大那一邊,由於河岸向東拐,所以可以清楚看到馬蹄形瀑布全貌和河對岸美國瀑布的全景。難怪,加拿大人調侃美國人,你們美國人即使伸出頭,也只能看到瀑布一個邊,而我們加拿大人隨便走到哪一邊,躺着也坐擁全瀑布。

從彩虹橋到馬蹄形大瀑布4英里多一點,加拿大這邊是沿河岸由一條柏油汽車路並列,馬路東邊對着三個瀑布,馬路西邊全是高樓酒店和商鋪。美國這邊只是瀑布和河岸,河岸邊上僅有供遊客行走的路徑,酒店和商鋪全在裡面。我們叫了Uber從彩虹橋坐到馬蹄形瀑布頂頭,近距離觀察大瀑布,中飯就在瀑布邊上的飯店對着瀑布用餐。然後沿着河岸往回走,一邊觀賞,一邊拍照。

馬蹄形瀑布寬670米,落差57米,河水呈青色。美國這邊兩個瀑布窄很多,河水呈藍色。馬蹄形大瀑布氣勢的確恢宏,近靠瀑布邊,有如雷霆萬鈞,滾滾而來。遠觀瀑布,水瀉霧起,翻雲撥霧。隨便站在哪個角度,百看不厭。

加拿大和美國兩邊都有遊船載你到大瀑布最近處,仰面直觀瀑布,美國這邊是穿藍色雨衣,加拿大那邊是着紅色雨衣。由於加拿大這邊遊客多,所以加拿大這邊遊船班次明顯多於美國這邊。遊船雖能靠近大瀑布,但也只能停留片刻,加上遊船上人擠,又是穿着雨衣,所以沒有太多時間觀賞大瀑布和拍出一流的照片。如果是選擇在加拿大這邊看大瀑布,再上遊船近距離接觸大瀑布,那就是一個很完美的組合。

美國這邊觀瀑布雖然沒有加拿大那邊觀全貌,但也有可取之處。因加拿大那邊馬蹄形瀑布水量大,水霧重,所以影響照片清晰度,除非是航拍。相反,美國這邊因水量小,又靠近,藍色瀑布較青色瀑布,照片的色彩和清晰度勝過馬蹄形瀑布。特別是美國這邊那個最小的瀑布,由白色小浪花組成,所以美國人給它起了個美麗的名字「新娘面紗瀑布」。

美國這邊游也有一個好處是遊客可以從山羊島沿着小路下到河岸最底處,從瀑布邊上的最下方上觀瀑布。雖說穿着雨衣,但還會淋到瀑布落下後濺出的大量水氣,刺激性很強,頗要有點探險的膽量。看着這麼氣勢磅礴的大瀑布,生愛冒險的美國人自然不免躍躍欲試。1901年,美國63歲女教師安妮•愛德森•泰勒乘着木桶順流而下,成為第一位穿越尼亞加拉大瀑布並成功倖存下來的人。而泰勒在前兩天,曾將一隻貓放入水桶並推入瀑布中,而這隻貓毫髮無損。泰勒本人的嘗試也只是除了流血外,沒受任何傷。只是她從木桶出來後,說了一句話,「沒有人該再做一次這樣的事」。

如今,美國和加拿大都制定了相關法律,以阻止眾人效仿,並有可能面臨指控和高額罰款。儘管如此,從1901年至1995年間共有15人前赴後繼穿越瀑布,有些人毫髮無損的完成挑戰,而也有些人在瀑布溺水身亡或受了重傷,最終只有10人倖存下來。

2010年時游洛杉磯,感覺物價很便宜。現在怎樣,我無曉。此次三個星期旅遊下來,印象中舊金山、紐約的物價都不算便宜。十年物價的變化加上目前的高通貨膨脹,物價之高是可以理解的,但對小費,卻有了點想法。

美國的小費本來是對低工資服務人員辛苦工作的肯定。蔣顧夫婦找的Atelier Crenn,它的人均價是四百多美元,包括了酒費和小費。餐後,鑑於對服務員service的滿意度,蔣君又加付了一筆小費,算下來小費遠超過30%。周陳夫婦招待的Huose of Prime Rid飯店,吃的是不同於一般牛排的上等肋骨。

餐畢,刷卡賬單後,周君直接就留了200美元小費。像這些吃飯,吃的舒服,超額享受,多給點小費心甘情願。但平時一般用餐,服務員也都是挺盡業的,既沒有不周之處,也沒有可以過份服務的地方,最後結賬時,還要用手機來算一下。10年前在洛杉磯小費最多給15%,現在一般要給18%,幾次下來,總有點不習慣。因為當我按照飯店的價格標準用餐,服務員也按照標準流程服務完以後,我似乎看不到多付出的小費付在哪裡?如說飯店服務員工資低,那應該飯店老闆給加工資,而不是用普羅大眾的錢來節約飯店開業者的成本。如說服務員工作辛苦,我看反倒是紐約街頭的車廂式快餐店工作的更辛苦,他們是早出晚歸,都是個體戶,似乎更應該給小費,可美國的街頭快餐卻都是不用給小費的。

也許,美國的小費文化反映的不僅是一個對弱勢群體的尊重。恐怕還要考慮到,一方面,美國資本已是在最大程度運作,拼命追求利潤的最大化;另一方面,又要提升人類的同情心,創造出一個資助他人的氣場,兩相結合才是社會協調發展的角度去思考理解。

美國是世界上最獨特的國家,它既是無數人嚮往的國家,也是許多人恨之入骨的國家;它既是全世界最強大的國家,也有世界上最尖銳的矛盾。作為旅遊,所到之處,如果將華盛頓比作權力的象徵,那紐約就是資本的化身,而大瀑布則是上帝賜一半給美國的禮物。權力和資本有其醜陋的一面,但也是社會發展不可缺的兩隻輪子。遊走於三者之間,形同於山水之樂。抬頭城市風華,低首風景怡然。悠哉悠哉,醉酒當歌。

8—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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