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澳洲】中秋感念

楼下斜对面是张兆庆和毋剑秋老师的家。张老师曾是华清中学副校长,谦虚谨慎,一副文质彬彬学者形象。七十多岁退而不休,一直返聘管理高三年级学生的学习生活。老先生认真负责,孜孜不倦地巡回检查学习秩序,循循善诱地解决学生遇到的各种问题,堪称“华清风范”校风、校训型模下的模范标像。夫人毋剑秋老师开朗大方,人缘好,每日人来人往,门庭若市。门口小花园种植的香椿树笔挺芳香,红玉兰向阳怒放,花飞蝶舞,一派欣欣向荣的温馨景象代表主人向过往来人招手致意。我们两家情投意合,睦邻友好,常来常往,最相契厚。

 

2005年9月19日内人去西安,家中我一个人,大清早张老师敲门给我送来八月十五月饼,中午又邀请我到他家吃南瓜面。张老师夫妇年龄大了,干什么事都不容易,我不想给他们添麻烦,推辞不去,却抵不住他们的真情实意。午饭后,张老师饶有兴致地与我对坐下来谈天说地,纵论宗教信仰、法制文明、师教与师德,好像要把心中多年要说的话一下子向知己的朋友说完。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啊,面对长者酽酽的亲情,我认真聆听平日少言寡语一个学者难得的宏观高论,一直到下午三点多才两相分手作别。

 

不知什么原因,晚上我心绪不宁,久久难以入睡,11点50分,正有点迷糊,突然,听到毋剑秋老师急促的电话声:“拜工:快!快!出大事了!”我不由分说,立即穿戴衣服跑步到张老师家一看,家里的水龙头年久失修,晚上水压大,冲破锈蚀的管道,水流哗哗,二位老师内衣内裤,衣服湿透,脸色苍白,张老师滑倒在餐厅十公分左右深的水池里,毋老师紧紧地拽着张老师一只手,无力地挣扎着想拽起来却拽不起来。我赶快跑上去半拖半背把张老师放到客厅小床上,盖上小被子,他深情地看了我一眼,无力地说:“拜——工——来——了。”事态紧张,刻不容缓,立即电话通知儿女前来,并呼叫救护车送到县医院检查。经检查大脑出血117毫升,县医院没有能力治疗,连夜儿女们送到西安唐都医院急诊,我回到家已是凌晨四点多了,怎么也睡不着,迫不及待地电话问大女儿晓春的消息,得知抢救无效,敬爱的张老师于2005年9月20日溘然长逝,享年七十六岁。由此,9月19日一天成为我与张老师相聚终结的永逝点,眼眶像涨潮一样向外倾泻着泪水!9月22日受张老师家人的委托,我代表亲朋好友在临潼殡仪馆举行的追悼会上为张老师致追悼词。

 

张老师出身大家,父亲建筑师,与民国时期大师于右任多有交往,可惜于右任老先生赠送的珍贵字画文革中被毁于一旦。在家庭的熏陶培养下,他谈吐斯文,心地坦诚,淡泊名利,洁身自好,学为人师,行为世范,全身散发着一副贵族气息,深受全校师生的爱戴。大千世界犹如一座修道院,在这座修道院里,张老师以善良勤恳的品性待人和工作,形似一位高尚慈悲的修行者,因此,他的怆然离世,也许是功成圆满受上苍之召,魂归阆苑。

 

张毋二位老师恩爱夫妻,张老师无病无灾突然离世给毋老师造成精神上的强烈打击,她一反往日无忧无虑的笑容,看见我珠泪滂沱,对着张老师的照片欲语凝噎,将心比心,谁能经得起这不经意间的月落星沉!

 

记得2004年元月20日是张老师和毋老师的金婚纪念日,我曾写诗以示祝贺:

 

才子佳人牵酥手,唇齿相依五十秋。

行相扶,寝相依,细语绵绵最知音。

鸳鸯飞,心归一,情深合卺敬如宾。

日月铺就金光道,相濡以沫再塑五十春。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二位老师没有等到第二个五十金婚,好端端中途分手,怎不让人潸然泪下!

 

一晃十五年过去了,毋老师不甘寂寞,怀着深沉的思念之情,踩循着鹊桥也去寻找她的另外一半了。远道归来,看见教室里奋发向上的学子,就想起盘桓在教学楼各个区域张老师谦卑而庄敬的身影。人去楼空,微微的凉意直沁心脾,门口笔挺的香椿树已经枯死,芳香的红玉兰树早已不见踪影,小院落杂乱无章,门可罗雀,睹物思人,此情此景,一种不可名状的感受涌上心头,逝者去矣,生者当是,思念的情景萦绕在眼前,他们的音容笑貌永远活在我的心间。

 

(2022年9月10日中秋)

 

作者:拜怀德

关注时事,订阅新闻邮件
本订阅可随时取消

评论被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