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中國著名演員孫海英：跟沒經歷苦難的人對話沒用（下）

中國大陸著名的表演藝術家孫海英，因心直口快被網民稱為是「孫大炮」。他不但因為針砭時弊，被《環球時報》等中國官媒點名批評，也因為公開反對同性戀備受爭議。而談到中國影視界的浮誇之風，孫海英更是和導演馮小剛隔空互懟。孫海英接受採訪時說，即使是在中國大陸藝術界最輝煌的年代，像金雞梅花這樣的重要獎項，也充滿了不為人知的黑箱操作。 近日，自由亞洲電台刊出了對孫海英的專訪。

孫海英：你知道這個國家的獎有什麼大問題嗎？國家的獎中國兩個獎，一個金雞獎，和一個梅花獎我都得過。那麼當初得獎的時候，它一個大的問題就是，你第一部戲，89年我第一部戲舞台戲，就是主演第一部戲，人家說你第一部戲就報上來了，就得得啊？還有這話題？好了就應該得，為什麼？還說他第一部戲，評委集體討論，十幾個評委集體討論，四個評委舉手說，如果他不得我們退出。這四個人最優秀的中國戲劇家，至今我忘不了他們。90年為我這戲啊退出了，為什麼呢？後邊有人買通了，那就出現這種賄賂了。那個時候就開始下面苟且了，開放都最優秀的時候，開始有下邊卑鄙的結構了。後來十年以後拍不下去，實在看你已經打不動我了，還是給了我。我經歷了戲劇一個電影一個。你說評委到後來變成這樣了，中國的評審機構。金雞獎評審、什麼梅花獎評獎機構，那是最優秀最好的時候。79到89是戲劇最高潮的時候，結果後面還發現出現這事了。後來我拿什麼獎我也沒在意，在乎嗎？愛給我給我，不給拉倒，所有獎我都不在乎。

記者：現在有沒有什麼題材讓您有創作的衝動，如果以後有機會再拍戲，您最希望演什麼樣的角色？ 

孫海英：什麼人物都行，一句話不說的，上去把所有觀眾都給引過來的。

記者：我知道您非常關心中國的年輕一代，您希望在哪些方面為他們提供什麼樣的幫助？尤其是喜歡電影（等表演藝術）的人。 

孫海英：表演藝術的一個簡單的告誡，不要誇張的說你的人物是什麼主演或者是配角，一定要想好你。。。我剛才說這個意思，就是說給我個配角一句話不說我上去照樣，別人沒法跟我演，演不過我。因為我把人物詮釋得非常好，你只要鏡頭對着就行，觀眾會記住，一樣會起來鼓掌，這就是演員。要把自己做好充分的準備，什麼角色配角你都要。。。不管多大大小不歸你（決定），你要把它演好就成了，這輩子無憾了。你要真實真誠地對待你的事業，努力，比別人再努力。

記者：很多人是從《激情燃燒的歲月》開始認識您的，當時怎麼會接這部戲的？ 

孫海英：我跟張紀中（導演）好幾部戲了。第一個我瘸着腿受傷了，他非讓我上演一個什麼戲。我當時去看去了，因為我那時候戲，別看我沒名，我不在乎名。我跟你說個故事吧，真實的不是故事。我那時候還沒名呢，沒名演了一部戲，跟你說叫《金戈鐵馬 明月出天山》。演好了以後，第一次記者會，李前寬導演，第一次他抓我（去演），89年就抓住我了，他說就你演，別人不能演。因為前一次我演了電影《雙旗鎮刀客》，（大家）看了以後，我後面的作品非常多，就是因為那個電影，以後很多人來找。你必須人物對啊，你排隊沒用。十五個劇本給我，我就要一個。我就看上這個，其他不看。（電影放映會）看完以後，記者來採訪我。我主演呢，（記者）來了採訪我。他說誰誰誰，這第一次你演你以前演過（什麼？）我說什麼我以前演過什麼？我以前演過什麼我非得告訴你啊？你看過什麼？愛看不看。他說你以後有什麼想法啊？記者問我。他（想）這人倔啊，問我有什麼想法。我說我告訴你，我想出名就出，不想出我就不出，你信嗎？原話。然後你還瞧不起我，你去追那個當時演毛澤東的，古月，明星啊，追他麼。我是主演，但是你不追我，我也不在乎。青年報記者當時。。。後來跟我關係可好了，就因為這個。聽完我說話，所有的人都傻了，那麼多記者想這個人怎麼這樣，他說他想出名就出名啊？我說出名算個啥？你干好了必然出名，那算啥？重要的是你對這行業負責任，對你的作品要負責任。所以還是回到那個話題，我做的是我喜歡的事，我演員必須做的事，把這人物完成好。你們怎麼忽悠跟我有關係嗎？台詞都不背，你上去以後胡說八道，張着嘴嘎巴嘴，你跟我來啊？根本對不上話，你們裝什麼裝啊？演什麼就那德行。 

主持人：2000年拍攝完成的電視劇《激情燃燒的歲月》拍攝時間歷時四個月，拍攝地點跨越四個省份。十二年的軍旅生涯讓孫海英演活了石光榮這個角色，而對於劇本中的每一個細節，他都精益求精，絕不馬虎。 

孫海英：說個細節。我跟後來（《激情燃燒的歲月》）的編劇，他們編的那些戲演的軍人，那些個主管，我們倆在宣傳會上，過去我還能說話的時候，我們倆正面我跟他說，當時他是總政主管，我說你這不是糟蹋我們軍人嗎？一段歷史就是一段歷史，以前軍人的形態不這樣，後來才改的。我可以問你當官的總政那些領導，你看你電視劇的軍人是軍人嗎？中國的軍隊1924年是黃埔軍校畢業、要求嚴格的軍律和行為的，你學過嗎？晃晃蕩盪，敞胸露懷，跟個什麼似的，流浪漢似的。那個細節裡邊走路都不一樣。國民黨軍隊後來我們有一個細節在表演裡邊，我在舞台上用過，但是演國軍可以用，但是我們軍隊，後來就是一個轉向不同，向後轉。這在表演上你如果不掌握住的話不行。所以演員很很累，就是這一點，做演員。見過我不跟人談酬金的事的嗎？演員成名以後，愛給我多少給我多少。見過嗎？我就是。人物第一，這人物我喜歡。我給你舉個例子，我成名的時候那戲接多少？知道多少嗎？後面排着隊讓你上我都不上，劇本得好，人物得好。

記者：我們來談談您主演的電影《一個人的課堂》。是什麼樣的機緣讓您參與了這個非常小眾，而且是小製作的這樣一個電影呢？ 

孫海英：這個劇本，《一個人的課堂》可以實話實說地告訴你，（導演）他是非常擔心中國的農村教育的問題。走到現在農村基層的教育是不是這樣現狀？就是《一個人課堂》的狀態，他還比較客氣。就這樣。我在農村待過，我還不知道農村什麼樣嗎？農民沒了，就是老頭老太太在那而種地，行嗎農民？為什麼不動腦子改變呢？怎麼改變？你有方法嗎？我有。我這幾年六年，什麼都沒幹，研究這個。《一個人課堂》以後開始研究，（中國）農村重新改造問題。整個深入改造的，全部的東西，從建築到學校。首先是建築，你居住環境。我全部在研究這個，世界不是中國，中國差得遠了，一百倍。但是我們只要認真做就會變好。所以中國一些人呢，糊塗蛋呢！什麼都不懂還評價別人。

記者：為什麼您那麼在乎中國農村的教育，中國農村的改建呢？ 

孫海英：我在農村呆過我深有體會，呆過三年呢。我在西藏的農村呆過，我去過新疆農村，我在中印邊境的農村。。。我在當兵的時候中國和尼泊爾的邊境我也去過，中國和不丹邊境我也去過，泰國我也去過，所有亞洲這些個我們邊境的國家，我去為啥？朝鮮邊境也去過，好壞我分不出來啊？為什麼會這樣，就是要想辦法，我們腦子得在這兒，改變我們農村的狀態，老百姓要不擁護你這個政府才怪！ 

主持人：從小信仰基督教的著名演員呂麗萍，不但成了孫海英後半生的人生伴侶，更是他信仰的開悟者。虔誠的基督教信仰，讓在第一段婚姻中經歷過喪子之痛的孫海英，重新看到了人生的希望。

記者：您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信仰基督教的？從曾經的（解放軍）軍人、無神論者到信教，您是如何完成這個轉變的呢？

孫海英：這個轉變是因為每個人只要去思考。。。因為受苦受得多，苦難經歷太多。一個沒經歷過苦難的人，沒有辦法，你跟他對話沒有用。苦難經歷越多的人。。。所以我說有些苦難不能夠。。。不太深了。。。就是人已經走到盡頭絕望了，我這一生我（感到）沒有意義。事業走到那個時候，我已經拿了。。。演員的獎勵，我那個時候已經全部都拿掉了。這個傳播一定是他在我不信的時候，給我遞了這個信號。你受了這麼多苦難，你就得問，我就問了。我說為什麼讓我受那麼多苦難？為什麼讓我經歷這個環境？然後有一句話，神的意思：你覺得我造這個環境不好嗎？我去了無數的地方，就為證明，好！因為我在西藏待過、新疆去過，所有世界最美的地方，我基本都去過，看完我說：太好了就是人不好。為什麼要人不好呢？不好才讓你轉變呢，轉身。信仰是讓你認識自己的問題，轉換，以後不要再出問題了，有什麼不好呢？ 

記者：我知道您是一個非常心直口快的人，因為之前您有在網上公開稱同性戀是犯罪的言論，引起了很大的爭議。您覺得作為公眾人物，在一些爭議性的言論上是不是應該比較慎重呢？ 

孫海英：不是這個事兒。這個事呢實際上我提出來一個問題，是按《聖經》原則說的，《聖經》不可以這樣，是這樣的要求，是《聖經》要求。《聖經》定的不能夠同性，因為同性沒有後代，這不是原則嗎？有什麼呀？你不願意有後代，《聖經》不讓你做的你非得做，那你就按你的做吧。對吧。 

記者：不少喜歡您的觀眾，他們可能不是基督徒，您會怎麼看待他們的感覺呢？ 

孫海英：他有一個問題，你不信的我沒有排斥任何人。這個都是自由，不能強迫信仰自由啊。還有我問大家一個問題，我們現在過的日子是陽曆對吧？不是你問到這個問題，陽曆是為什麼？你為什麼過陽曆啊？你怎麼不改？陽曆是耶穌基督的誕生日開始啊，紀元呢。按他的日子。上帝創造人類創造世界用了六天，第七天沒休息，禮拜日麼。《聖經》原則啊，所以有七麼。你不信可以啊，沒人說這是自由啊，可是你得承認事實啊。我查經看到了《聖經》，實際上利未人就是我們演員的創始。讀《聖經》的時候，表達《聖經》人物的時候就是開始，人們為什麼沒問舞台劇場為什麼跟教會一樣啊，教會為什麼跟劇場一樣啊？你劇場來歷就是從那來的。

記者：當年您和馮小剛互懟引起很多爭議，您炮轟中國電影界太商業化太浮躁，在您看來這些浮躁表現在哪些方面呢？ 

孫海英：就是人們不盡心盡力盡職，對自己的職業。都走浮誇的路，都炒作，大量炒作。因為我前面說過了，你前面我說我出名，出名了以後我有個什麼誇張的事？沒有。我希望大家別那樣，就做作品就好了。我的意思努力用心在作品上，把它做得最好。

記者：說到浮躁商業化，可能有些觀眾朋友會說，美國好萊塢有很多電影也非常商業化。。。

孫海英：沒有那個事，你願意。美國好電影你咋不看？好的電影你看呢。你看趙婷拍的戲（《無依之地》），人家那麼年輕拍的那麼好的戲，你為什麼不讓看的？有什麼不讓看的？什麼意思啊？這麼年輕她做了這樣獨到的一部影片，非常值得稱道。還有一個問題，被封掉很正常，文革不什麼也不讓發了，不就樣本戲嗎？現在不是所有都封掉，我還被封了六年呢。他怕啥？不就是怕上去以後你再說別的嗎？你害怕什麼呀？你害怕我也沒辦法。我也不會說你為什麼害怕？人家就不讓你（演戲了）怎麼了？不讓（演戲）我也覺得沒什麼。對我有影響嗎？都說對我有影響，我六年沒演影視有影響嗎？一點影響都沒有。我每天快樂極了，我每天高興極了。該幹什麼幹什麼，信嗎？所以這個不是一回事，因為職業上的問題，我不在乎你封不封。我沒成名之前，我一樣，我該做的都做完了。

孫海英稱，沉默這麼多年，這次他決定再度公開發聲，是因為最近他正着手撰寫回憶錄。孫海英希望自己的人生經驗可以給年輕人一些啟發，也希望紀念那些為藝術奉獻了一生的父輩們、尤其是他去年九月離世的老母親。為感謝喜歡他的觀眾們，孫海英還特別在節目中獻唱一首蒙古族的《祝酒歌》，他要祝福每一個人都能平安幸福喜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