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两会」(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会议和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全国委员会会议)在北京召开。在近3,000名全国人大代表中,有一位年过九旬、曾经担任过第一届至第十三届代表、66次赴北京参加两会的老奶奶申纪兰颇引人注意。
申纪兰出生于1929年12月,是山西平顺县人,年轻时是劳动模范,是中国第一个初级农业生产合作社的副社长。1954年中共举行第一次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申纪兰就被「选」为代表赴北京参加会议。此后66年,其间经历了反右运动、大跃进运动、四清运动、文化大革命运动。然后又是打倒四人帮、改革开放、六四屠杀、江泽民的三个代表、胡锦涛的和谐社会,直到如今的习近平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新时代,中国的政治变化之大、之频繁、之反复无常,诸多政治人物的命运大起大落、变幻莫测,可是申纪兰却始终稳坐钓鱼台,一直当她的全国人大代表。
申纪兰有句「名言」。在2010年的两会上,申纪兰对记者说:「我非常拥护共产党。当代表就是要听党的话,我从来没有投过反对票。」此话一出,连很多官媒、很多体制内人士都忍不住了。说她是「举手机器」,是「人大活化石」;连共青团山西省委微博都批评说:「反右你代表,文革你代表,任何时候你都代表,可你一次也没有代表过人民……试问你是怎样被选举的?你究竟代表谁?」可以想见,这条微博很快就被删除了,共青团山西省委赶快声明,言论不代表团省委的意见,纯系维护人员操作失误。
(编注:网上广传着2012年她在人民大会堂前接受采访的一段视频,记者问:「您平常跟选民有交流吗?在选举的时候跟选民有交流吗?」申纪兰回答:「我没有,我们这是靠民主选举的,你交流就不合适」。)
中共当局把申纪兰树为样板,把她树为代表中的代表。2018年12月28日庆祝改革开放40周年大会,申纪兰荣获改革先锋称号。2019年9月17日还被授予共和国勋章。
确实,申纪兰称得上中国人大代表中的代表。申纪兰是标本。她最完美地向世人诠释何谓中国人大。申纪兰当了一连13届、共66年的全国人大代表:1、没一次是选出来的,2、永远投赞成票。
你不知道中国的全国人大是怎么回事吗?你想了解中国的全国人大吗?看看申纪兰就行了。
乔治.奥威尔(《一九八四》作者)早就发现极权主义正统教义有一大特点,那就是多变性。他指出这种多变性不是更好而是更糟。奥威尔说:「在极权主义和过去所有正统学说之间,不论是欧洲的或东方的,都有好几个至为重要的不同点。最重要的不同是,过去的正统学说并不变化,或者至少并不很快变化。在中世纪的欧洲,教会决定你该信仰甚么,但是至少它允许你从生到死保持同一信仰。它并没有叫你星期一信仰这个,星期二信仰那个。今天不论甚么样的正统基督教徒,印度教徒,佛教徒或者伊斯兰教徒,或多或少都是这样。在一定意义上来说,他的思想是有限定范围的,但是他的一生都是在同一思想框架内度过的。他的感情不受干扰。」
然而极权主义却不同。奥威尔指出:「在极权主义方面,情况恰恰相反。极权主义国家的特点是,它虽然控制思想,它并不固定思想。它确立不容置疑的教条,但是又逐日修改。它需要教条,因为它需要它的臣民的绝对服从,但它不能避免变化,因为这是权力政治的需要。」
奥威尔说得好,对当时的正统教义口头上表示奉承是容易做到的,但要在感情上跟着转弯子,说转就转,那从心理学上来说就是不可能的。由于极权统治者翻云覆雨,并强迫其信徒「和党中央保持一致」,这是一切凭真心真情信仰的人万万难以做到的。
极权主义的正统教义是如此,极权主义的政治更是如此。申纪兰之奇,不在于她永远见风转舵,永远投机,而在于她居然能转来转去,而永远内心不纠结不苦恼,永远不怀疑不反思。这就不是阿伦特的「平庸之恶」所能解释得了的了。
申纪兰是个极端的例子。在中国,有很多人是弱化版的申纪兰。今年是六四31周年。看看那些人31年前的所言所行,再看看他们今天的所言所行,这个弯子未免也转得太大了。他们和申纪兰的差别,不过五十步与百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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