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去南京城里,经历了一事,见识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不卑不亢,有理有据。
照例去拜访换酒书店,张老板正在收银台工作(大概是在为旧书贴标签),后来三个文化稽查官(都是女的,自称是文化出版与旅游局下辖的执法大队的,吵、打起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张老板是文化人,想来也不会开干)来找他谈话(张老板说,这个词令他不适),说是来了解前几天的情况的,因为之前张老板也在豆瓣发过的,我亦略知一二。于是三个稽查官应张老板要求先后出示了证件,于是便开启执法记录仪开始谈话。张老板叫我做个见证(吵起来或是有肢体冲突时录个影),把“今日闭店”的纸条暂时贴到门上。(原先准备把门反锁的,稽查官说无必要,不锁)。
起因是前些日子自称“文化出版局”的人(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出示了证件,女的没有,所以张老板有理由怀疑她没有证件或者伪造身份)来检查这家书店有没有《出版经营许可证》以及是否悬挂好,后来那女人又看到旧书,问是哪来的,是否每本书都有发票。张老板答是从旧书店,网上以及附近居民手上收购来的。女人说,必须每本都有发票,不然下架。(因为我知道有的售卖的旧书是七八十年代的出版的,根本不可能有发票。)
张老板答,可以提供部分旧书的发货单,但是不可能有发票,因为有些书年代久远,有些书是从居民手上收来的,不可能保存发票。女人又说,那这些就下架吧。张老板问是否构成非法经营罪,要坐牢吗?三个月还是三年?女人说没那么严重,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检查,一直要检查到没问题为止,可能会有处罚。(记录时我冷笑几声,我全程背对执法记录仪,戴口罩没露脸)张老板问新书是什么情况。女人说,你应该庆幸我没有检查新书,保证售卖的新书是正版是所有书店的义务。(我寻思打击盗版不是你们文化局的人该做的事吗)张老板说可以保证,女人:“还不够,你要给每个出版社打电话,问他们是否出版了这本书,并提供详细的通话记录和录音。”张老板说太强人所难了,这么多书,不可能每一个都打电话的。反正最后是不了了之,一男一女摔门而去。
后来张老板打了12345,当天晚上(8.24)收到自称“秦淮区公安曹某”警告,说要找他聊聊(不知道是不是女人与他通气了,其实简言之就是弄他)。他很紧张,怕人身安全受到威胁,8.27全天闭店。还在南京市政府官网查了女人所说的“出版物经营管理条例”,也没有女人所说的要出版社通话记录和录音的荒诞要求。于是张老板准备提起行政诉讼,控告文化出版局某某某涉嫌寻衅滋事罪。
三个文化稽查官一个问问题,一个记录情况,还有一个东张西望,若有所思(可能在想回去怎么和稀泥吧)写了满满四页纸,张签字确认与他所述一致(张老板特意纠正她们不是情况属实,任何人都不可能说自己所说的情况属实,他主要是担心前些天来检查的女人说谎翻供,死无对证),张老板期待前些天的女人(张老板称此君小胖子)与他法庭对线,明确具体处罚的法律依据。如果有,那旧书统统下架。如果没有,请那个小胖子公开道歉。
于是三个稽查官便走了。临走之前,我还小声和年长一点的稽查官说,那女人找错对象了。稽查官问为什么,我没答,没说张老板是北大毕业的,而且在北大打过辩论赛。张老板接过话头,搞专业行政复议的(其实他是历史系的)。其实他准备今天叫律师来的,不过那三个文化稽查官今天只是来了解并记录情况的,也并没什么过激行为。之前还一度回避张老板提出的消息来源问题,据她们称是收到12345举报热线的公单才来的(张老板却不认为是这样,他在她们三个走之前再三确认,在她们走之后对我说极有可能不是12345让她们来的,反正他也做好法庭对线的准备了)。
张说如果不许卖旧书的话,明年六月份就不再续租了,直接关店,将业务转为线上。
临走之前,带走了熊彼特的《资本主义,社会主义和民主》,粗读了导论和序言,是对马主义的再批判。问了张一个问题,“中国算是现代国家吗?”张不假思索回答说“当然不算, modern state是一个非常严肃的概念,一是私有产权神圣不可侵犯,二是依法治国,什么民主呀,投票啦,倒在其次,是达成这两个目的的手段”。说到这里,我懂了,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了,心照不宣。
足足谈了有两个多小时吧,我感觉有双无形的巨手伸向我们,我们无处可逃,却又不慌不忙。因为我是顾客,自然不会找我麻烦。张做好了行政诉讼的准备,自认遵纪守法,自然理直气壮,而且他也有经验。
这只是一件小事,却可以投射出整个中国的大环境,有那么一丁点权力的人都向老百姓耀武扬威,实在是糟透了。
(全文转自微信公众号无逸说,文章现已被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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