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要看惡人哭

「我真誠地,非常痛心地,向鄧世平及其家人懺悔。對他的家人心靈上的創傷,我是無法彌補的。」 

鏡頭前,已年屆七旬的湖南新晃一中原校長黃炳松,痛哭流涕。 

這一幕,出現在湖南省紀委監委拍攝的一段專題片。在「操場埋屍案」主犯杜少平被執行死刑一年後,相關保護傘等人交代案情的畫面,於近日獲得公開。 

眾人當中,黃炳松的眼淚,尤為引人關注。 

他用非常不標準的普通話哭訴:「我為了照顧自己的外甥,就想起我的一個學生,當了公安局的政委,想聽一下他的意見……」 

那麼,我們應該從黃炳松的的嚎啕大哭里,看到些什麼,思考些什麼呢?  

社交媒體上,很多人都在揣測這眼淚,到底是什麼組成的。有人說,這是鱷魚的眼淚,如果不是東窗事發,他還在安詳晚年,哪裡有懺悔的意思?也有人說,這是悔恨的眼淚。 

我相信,這眼淚肯定不是單一分子的,而是相當複雜的混合物。它可能有恐懼、有不甘,也可能有懊惱、有懺悔,有焦慮、有羞恥,有坦白,也有狡黠,等等。 

事實上,黃炳松最初被抓時,曾直接否認對杜少平殺害鄧世平一事知情,只是承認在操場建設招投標不規範、預算超標問題上負有責任。這是典型的對抗和狡猾的一面。 

而在媒體的報道中,黃炳松曾經的同事說,黃炳松起初是一名音樂老師,退休後曾在多個公開場合歌唱。或許,真的如一位網友所說,「沒被抓到的時候,他不會認為自己錯了,他只會覺得自己手段高明。」 

這些揣測都有可能性。但是,我們可以讓案件真相大白,對於一個人的內心,卻是無法全然解剖的。我想,這十多年來,黃炳松或許表面波瀾不驚,內心也一定有些許陰影吧?

明明知道操場之下有一個冤魂,作為這個學校的負責人,他卻不得不裝作若無其事,如果他有靈魂的話,一定是被拷打着的。 

最近讀小橋老樹的《侯大利刑偵筆記》,我最大的一個感觸就是,當我們圍觀一起兇殺案時,往往格外關注兇手是誰、幫凶是誰,真相如何。 

鄧世平老師被害案中,主犯杜少平簡直是一位集刑法罪名之大成的惡魔: 

網頁截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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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19名保護傘也是觸目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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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震驚在這樣的刺激情節里,對作惡鏈條付出了莫大的關注,這當然是應該的。但也容易忽略了另一個鏈條:受害者們。 

為什麼要用一個「們」呢?因為一個被殺死的受害者背後,往往是痛不欲生的家屬,分崩離析的家庭,一個個曾經美好幸福但突遭毀滅性打擊的人生。 

而黃炳松的眼淚,就是要慰藉這些受到傷害而依然堅強活着的人:原來他也痛,原來他也怕,原來他也弱。

坦白說,看到犯罪分子號啕大哭,算是一種最不壞的結果。試想一下,一個面無表情的黃炳松,會更加讓家屬、讓公眾感到不可思議、難以接受吧? 

近些年,我們圍觀過很多重大刑事案件的審判現場,那些作惡者有面無表情的,有嚎啕大哭的,也有聽到死刑宣判還笑得出來的。

我們最應該放大的,就是這個號啕大哭的情景。讓那些曾經有惡、心中有鬼的人,如同貓爪撓心,不自覺去懺悔,至少是顫抖。同時,也讓那些心中有惡,但卻還未付諸實施的人,徹底放棄幻想,老老實實做人,遵紀守法做事。

我們想看到好人笑,哪怕是帶着淚水的欣慰;我們想看到惡人哭,哪怕是姍姍來遲的懺悔。

所以,和黃炳松的嚎啕大哭相對應的,我們也很欣慰地看到,鄧世平的女兒,在二審宣判後發給律師的一條感謝信息: 

「我和我們全家感恩每個關注我父親案件的善良人們,是你們的支持讓我和弟弟感受到人間溫暖。17年來,我們度過17個寒冷的冬天,今天是個好日子!我的父親終於可以瞑目了!」

是的,面對作惡者的空間,善良和正義組成的人間,就是最強的聯盟,也是最後的希望。

(全文轉自微信公眾號與歸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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