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羈的晚霞|篇十七 何事秋風悲畫扇

南雅拉熱鬧繁華的地鐵站人來人往,街邊一家中式茶館低調又突兀地坐落在這寸土寸金的寶地上。店堂內,明清雲紋雕花的黃花梨茶桌上,一把黑色電熱水壺「嘟嘟」冒着熱氣。靠牆的一排紫檀博古架上幾把宜興紫砂茶壺和普洱茶餅在這南半球乾燥的空氣中靜靜地吐納着,幾支青黃相間的水培綠蘿從博古架上垂盪下來,像施願張開的菩薩手印。「禪茶一味」的匾額懸掛在了白牆之上,每日迎來送往默默地守着時光流轉。

「世人皆是無明,一念無明,無始無明,皆是無明吶!」  釋慧法師坐在店中央的茶几後面對着那一臉困惑的女生開示道,「何必用烤架呢,他人即是地獄!所謂五蘊皆空 ……  」

芭芭拉從後堂間裡抱着個銀色熱水袋走了出來,但見她黑貂絨的披領遮肩,蜜色的錦緞夾袍束着寬寬的蟒紋腰帶,黑色的長筒靴與短裙之間露出一截粗壯的黑絲大腿來,這裝扮自帶幾分旗人戎馬沙場的颯爽,半月不見她清瘦了一大圈。她提起鳴響的電熱水壺灌滿手中的熱水袋,這墨爾本的冬天對她而言最是難熬,即便屋內有暖氣,她還是覺得手腳冰冷,那股子寒氣直把她的心凍得生疼。但只要捂上這熱水袋,她就可以想像自己就是那穿越亘古而來的千金格格,捧着袖爐還有丫鬟伺候,她可是正黃旗的後人吶!

芭芭拉把熱水袋抱在胸口,局部的暖意令她更覺四肢白骸的寒冷,她禁不住打了個寒顫,一閃身又退回後堂間裡繼續畫她的唐卡。一襲紅色僧袍的格西雙頰上兩大坨高原紅,外加紅腫的酒糟鼻子像極滑稽的小丑,他正給幾個女弟子們分配着顏料。芭芭拉帶上她的迪奧老花鏡開始仔細地給曼陀羅花上色。興許是礦物顏料調色不夠均勻,她的那朵曼陀羅始終顏色斑駁,不能驚艷。格西聽到她的嘟囔聲走到了她的身後給她指點一二,看着前排畫友艷麗的畫作,芭芭拉不禁有些氣餒,她這幅象徵生命圓滿的曼陀羅何時才能畫圓滿?

「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

曉風乾,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斜闌,難難難!」

這茶館的老闆不知從何時起痴迷上了古箏,如今更是迷上了崑曲,咿呀婉轉的唱調剪不斷理還亂,迤邐繞樑從閣樓上絲絲傳來,芭芭拉聽不全懂,只聽出了「難難難」三個字,她頓住畫筆思緒飛出了這間茶館,回到了半個月前……

墨爾本的國際機場有點老舊,配不上這全球最宜居城市的盛名。芭芭拉坐上了飛往北京的航班,飛機向上爬升,她俯瞰舷窗下熟悉而又陌生的城市此刻一片燈火輝煌。

在維州的商業移民項目中最享有自由身的便是做進出口貿易的商人,只要對推廣澳州產品做出貢獻,符合移民局的考核指標,就能獲批永居綠卡。芭芭拉自持夫家財大氣粗,只要是澳洲的特產:紅酒,蜂蜜,羊毛被,橄欖油統統都向澳洲廠家砸單,銷往中國,由自家麾下的貿易公司接盤後再銷往終端客戶。因此芭芭拉得以隔三岔五地前往中國會見客戶或參加春秋兩季的全國糖酒商品交易會。

十幾個小時後,飛機開始緩緩降落,「我回來了!」飛機落了地,芭芭拉的一顆心卻懸了起來。她這個被放逐南半球的大太太,凡事還都想遠程監管,可最近卻越來越覺得鞭長莫及,萬事都有要失控的態勢了。

「少夫人,請上車,老夫人讓我來接您去她府上。」 司機一身夏季制服,帶着白手套打開了勞斯萊斯後座的車門,芭芭拉提起長裙鑽進了開足冷氣的車廂內,墨爾本的冬季正是北京酷熱的夏季,芭芭拉看着窗外被驕陽融化的氣浪,吩咐道:「司機,請把冷氣關小一點!」她在墨村收縮的毛孔此刻還沒來得及在北京的熱浪里舒張開來。

這次回國並不在原定計劃之內,芭芭拉只告訴了婆婆,世人都說婆媳關係最難處,但在芭芭拉家卻全然沒有這個問題。她和丈夫思辰如果有什麼齟齬,她第一時間求助的人就是婆婆,難得婆婆吃得苦中苦一朝熬成婆,還能不忘初心,對媳婦們的難處都能感同身受,絕不偏袒自己的兒子反倒是幫襯着媳婦們。

芭芭拉正思來想去間,汽車停在了一處外表低調的四合院前,芭芭拉跨進門檻,兩棵老槐樹枝幹粗壯,烈日映照之下,滿樹似垂掛着忽明忽暗的藍綠寶石,樹上蟬鳴陣陣,滿園遮蔭清涼,假山前的小池塘里幾尾五彩錦鯉游姿雄然,穿梭在睡蓮間蕩漾起層層漣漪。

前廳里,婆婆身着香雲紗長衫手捻一串翡翠佛珠,正坐在太師椅上雙目微閉口中念念有詞。聽得腳步聲傳來她睜開了眼,一見芭芭拉踏步走進,便顫巍巍地起身來迎。

「妞兒啊,你可來了,坐了一晚上飛機累了吧,趕緊坐下歇歇,餓了嗎?渴了嗎?」 婆婆親熱地拉着媳婦的手喚着她的乳名,「趙媽,趕緊去把茴香餃子下了端上來,」婆婆轉頭對扶着她的下人吩咐道。

「我知道你呀,最好這一口。」

「媽,我不累,在飛機上躺了一整晚,現在就想站着呢!」 芭芭拉攙扶着婆婆坐下。

「好好好,那你先吃點東西吧,那飛機餐最是噁心人呢,我知道你是吃不慣的。」 婆婆把熱氣騰騰的茴香豬肉餃子推到了芭芭拉面前。

「好吃吧,」 婆婆看着芭芭拉一邊喝着冰鎮酸梅湯一邊嚼着茴香豬肉餃子,那叫吃得一個香, 「我就知道你在墨爾本吃不到這些地道的北京味兒 。」

「嗯,甭說什麼北京味兒了,墨爾本的豬肉那是一股子腥臊味兒,屠宰場殺豬都是安樂死不放血的,咱華人哪吃得慣呢。」

「哦彌陀佛,哦彌陀佛!我平日裡吃素,今兒你來特意讓趙媽給你現包的葷餡兒。」

「媽,還是您對我最好了!」 芭芭拉小嘴抹蜜但也是真心一說,「媽,那個我這次回來是因為……」 芭芭拉未及說完淚先止不住噼里啪啦地往下落,喉嚨里一半是被餃子哽咽着一半是被無法言說的委屈,她估計自己多半是在墨爾本憋出了憂鬱症。

芭芭拉打小是在象牙塔里被家人寵大的,她記得小時候家裡面一共有五隻碗,有一次她一生氣砸了四隻,家人也不責備,只問她還有一隻碗她要不要再砸,小姑娘家轉念一想,再砸最後一隻就沒飯碗吃飯了,才搖搖頭說不砸了。在她的字典里從來就沒有「委屈」 這倆字。

「好啦,我想你突然跑回國也一定發生啥事了,甭難過,你慢慢說。」 婆婆慈眉善目勸慰道。

「我就是前幾天給思辰打視頻電話,他總也不接,我就不停地打,後來他總算接了,背景里烏漆嘛黑啥也看不見,我就說你打開燈我看看,他說睡了不肯開燈,最後拗不過我,他總算打開燈了,可是鏡頭一直對着個天花板,後來手機鏡頭一晃就是雜亂的床單。」 芭芭拉疑神疑鬼地描述着。

「你也知道思辰管着那麼大個公司,全國還有不少分公司,出差應酬那都是家常便飯,你不放心,不如你自己親自去看看不就行了嘛!」 婆婆不加思索順水推舟道。

「那思辰會覺得我是跑去突擊檢查的,他不生氣才怪呢!」

「你那不叫突擊檢查,你那是去關心他的生活嘛。」 婆婆慫恿道。

有了老太太的「懿旨」,芭芭拉反倒冷靜下來了,心裡琢磨着,這老太太出的是不是個餿主意呀!萬一自己火急火燎地衝過去,看到什麼不該看的,那讓她該如何自處啊! 

芭芭拉一夜輾轉難眠,終是好奇心占了上風,她倒要去看看思辰背着她在分公司里到底有什麼鬼。

翌日一早,芭芭拉打開手機淘寶,下單了九十九朵紅玫瑰,外加大盒黑森林巧克力蛋糕,特意吩咐花店店主代筆寫一張愛心賀卡插在花束上:「祝親愛的老公生日快樂!署名:永遠愛你的妻。」

「親,沒問題我幫你代寫,不過我的字可是馬馬虎虎哦!真羨慕你們伉儷情深啊!兩小時後我一定親自幫你送到,麼麼噠!」 淘寶店主獻來愛心。

「謝謝店主,辛苦您啦!記得一定要親自送到前台,讓辦公室里的同事都能看到!」 芭芭拉叮囑道,「你送的可不是鮮花蛋糕,而是正義的來福靈!」

「來福靈?」 店主不解,芭芭拉估計這店主太年輕是沒看過當年那個風靡一時的電視廣告。

「我們是害蟲,我們是害蟲!正義的來福靈,正義的來福靈,一定要把害蟲殺死!殺死!」 芭芭拉哼唱起久遠的廣告歌,打字解釋道:「來福靈就是殺蟲劑呀!我老公常年在外工作,身邊的狂蜂浪蝶太多了,你懂的!」

「嗯呢,親,都是女人,我太理解你了,保證完成任務!」 芭芭拉額外付了一筆不菲的加急費和外送費,果然有錢能使鬼推磨。

芭芭拉這邊收拾妥當,來到了高鐵車站,買了一張去往蘇州的火車票。她要去給思辰來個意外的驚喜。火車呼嘯着急行在山川田野間,芭芭拉看着窗外倒退的風景,墮入思流,隨波蕩漾,莫名感到一陣孤獨。

「叮咚」 淘寶旺旺來信, 「姐,鮮花和蛋糕已經送到,前台圍上來一群美女在尖叫,很轟動耶!」

「謝謝店主,辛苦您啦!」 芭芭拉送上一顆愛心,她想問問店主見到收貨人了嗎?終是按捺着沒問,這個懸念還是留給她自己去揭曉吧。

中午時分,火車像一條巨蟒駛進了蘇州火車站。芭芭拉一下站台就感受到江南悶熱黏濕的暑氣,皮膚就像走油肉一樣「嗞嗞」往外冒油。她鑽進一輛計程車,車廂內的二手煙味熏得她頭疼,「師傅,您怎麼能讓人在車裡抽煙呢!請去塔園路。」

芭芭拉前些日子已經從思辰秘書那裡套出了他在蘇州的行宮地址,但她可不想又累又熱沒風度地去別墅門口打伏擊。她猶豫着是否要跑去思辰的分公司露個面,想想不妥,前腳鮮花蛋糕剛到,後腳太太又到,豈非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蘇州香格里拉酒店的大堂里,芭芭拉坐在咖啡廳里給蘇州分公司前台打去電話,「請接李總辦公室,我是她太太。」

「不好意思,李總出公司去見客戶了,請問有什麼事需要轉告嗎?」

「請轉告李總,我在塔園路的香格里拉大酒店。」 芭芭拉思索片刻輕吁一聲,還好她沒突襲分公司,不然撲個空,她捧着手機,像是舉着千斤墜似的。

電話那頭,秘書趕緊往李思辰的手機上發了一條短信:「太太已到塔園路酒店。」

李思辰此刻正和外商客戶在工廠視察,並未留意手機。

午餐後,芭芭拉百無聊賴地走出酒店四處閒逛,一家裝修豪華的養生會館吸引了芭芭拉的注意,「吳宮麗都」金碧輝煌又古色古香,對比之下墨村那些泰式按摩店簡直是土得掉渣。

芭芭拉推門而入,一股清香的草藥味撲面而來,前台一身漢服的江南小妹溫柔恬靜,軟糯細語,不消說思辰是個大男人,就是芭芭拉也會迷醉在這江南妹子的似水柔情中。芭芭拉索性要了全套服務。

隱約的琵琶聲中,足療師傅從盛滿花草藥水的原木桶中拎出芭芭拉一雙濕漉漉的白嫩腳丫,仔細地擦乾包上滾燙的毛巾,手上祖傳的修腳刀在她一隻腳底板上「刷刷刷」輕快地翻飛着,一片片死皮像雪花紛紛飄落在白毛巾上。「美女,你的腳長得真漂亮,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腳,都說手腳漂亮的人運氣好呢!」修腳師不知捧過多少雙臭腳才發出這樣的感嘆。

確實芭芭拉的腳指一個個圓潤飽滿排列整齊,像放大版的嬰兒腳毫無歲月滄桑,難不成這修腳師是個戀足癖,芭芭拉「呵呵」掩嘴尷尬一笑。

前台美女進屋給芭芭拉倒了一杯紅澄澄的桂圓藥膳茶,香甜暖胃。

「一會兒精油開背就免了,」 芭芭拉想起精油燒傷客人的報道就有點心有餘悸, 「古法按摩後直接拔火罐吧。」 她只想驅散一身墨村的寒氣。

江南美女嚶嚶地應承着退出了貴賓包房。吳儂軟語的評彈聲從門外傳進:「人成各,今非昨……

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瞞瞞瞞!」

芭芭拉躺在按摩床上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館外天色漸黑,養生館內的光線永遠昏暗柔和,讓人辨不清晨昏。

芭芭拉的手機響起,「我在香格里拉的門口,你在哪裡?」 思辰的聲音里聽不出喜怒,芭芭拉的一顆心卻突突亂蹦,讓她誤以為是少婦懷春。

芭芭拉急匆匆跑過馬路,果然思辰開着黑色的商務車停在香格里拉酒店門口,芭芭拉打開副駕駛的車門,往後座一瞥,那捧火紅的玫瑰花束在昏暗的燈光下愈發妖艷。

「你怎麼來了?秘書中午發了短信給我,我還以為她發錯了。」

「我這不是想着來給你過生日,給你一個意外的驚喜嘛!」 芭芭拉喘着粗氣,剛才跑得急,現在覺得肺部像是要炸開了。

「我的生日還要過兩周才到!今天辦公室里可被你攪翻了,都在吵着要吃蛋糕呢!」 思辰暗想你確定是驚喜而不是驚嚇?

芭芭拉臉頰連耳朵泛上紅暈漸漸發燙,試探道:「可我過些天就要回墨爾本了,提前慶祝一下嘛!蛋糕搶光了,怎麼紅玫瑰沒有人搶?」

「有人搶,不過我沒給!」 思辰發動汽車,她與他目光接觸,心頭竟然一酸,連忙側過臉去。

「跑這一趟,值嗎?」 芭芭拉臉上有幾許悵惘,欲說還休。 

兩人驅車來到了金雞湖畔的加州牛排館,一人點了份黑胡椒牛排,思辰抿了口葡萄酒道:「客戶聽說我太太來給我慶生,都讓我今晚不用去應酬了,多陪陪太太。」

芭芭拉切着牛排,「刺啦刺啦」 刀具與盤子發出難聽的摩擦聲,「我來幫你切吧。」 思辰切完牛排淋上黑胡椒汁,貼心地遞給芭芭拉,「你嘗嘗,可比澳洲的牛肉好吃?」

「嗯,還是頂級的日本A5和牛的口感最好,這黑胡椒汁有點喧賓奪主了!」 她看着他,眨眨眼,對他微笑,一如當年,人生若只如初見多好……

汽車駛過青磚白牆的蘇式建築群,來到了塔園路別墅,芭芭拉把大捧玫瑰花插在了客廳的花瓶中,她新奇地四下打量着,原來思辰就住在這樣的地方呀!她走進臥室,打開衣櫃並未發現其他女人的衣物,她唯恐面對,下意識里給思辰留足了時間去處理,她找出一套乾淨的床單被套,將床上的寢具更換一新,她有潔癖,她要保證自己不與那假象中的其他女人共寢。

「吧嗒」 一聲,一隻珀金流蘇鑽石耳環從枕套中掉落在地。芭芭拉彎腰將之撿起,放在手掌中細細查看,這耳環太浪不是她的風格,她記得上次思辰來墨爾本時曾陪他去過瑪雅百貨公司,這不就是那次思辰挑選買給客戶的禮物嘛。芭芭拉不動聲色將耳環悄悄藏起,她走進了盥洗室,果然火眼金睛又從盥洗室的角落裡尋到兩根長長的烏黑光滑的髮絲,芭芭拉隔着餐巾紙將之撿起包好。

她呆坐在馬桶蓋上, 「他人即是地獄!魔鬼永遠在你和他人的心中。」  釋慧法師的口頭禪在她腦中翻來覆去。

她打開花灑,她越想越亂,外有命運,內有魔鬼,焉能不是地獄!她腦中似有列車隆隆駛過,穿越黑漆的山洞,轟然爆炸,灰飛煙滅。崩潰中她本能地用雙手抱顱,蜷縮在了水柱之下。

不知過來多久,芭芭拉穩住了心神,她紅着雙眼擦乾了短髮,換上了隨身帶來的黑色蕾絲露背睡裙,她扭身照鏡一看,白皙的後背上那兩排拔罐留下的烏紫色烙印顯露出來,猙獰醜陋滑稽,她有一絲後悔下午在養生館裡的選擇。沒法子遮掩了,她只得硬着頭皮走出浴室。

李思辰已經半躺在床上刷着手機了,餘光掃來眼皮也不抬,冷冷道:「這睡衣不適合你!」

她站在那裡良久,一時作不了聲,黑絲誘惑的戲碼被思辰看破了?不過她現在可沒那份慾念了。

她飄然而至攤開手掌在思辰面前,一隻閃亮如蠍的耳環,兩根盤繞如蛇的長髮,她壓住內心的慌亂顫聲道:「你看我發現了什麼?」

思辰一怔,隨即扭頭背過身,關了檯燈怒道:「睡覺,你不要瞎胡鬧!」

芭芭拉坐在床邊的黑暗中,聽着思辰的鼾聲,月光如水足如細藕,她長長的指甲擦着玫瑰紫寇丹,指尖掐在手心裡像要滴出血來。

今夜她註定無眠,她準備一戰……

 作者:簡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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