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給瘟疫中的你

周一,台灣恢復上班上課;在疫情緊張的此刻,一定會有不少「為何不停止上班課」的爭執。關於這一點,美國明尼蘇達大學傳染病研究與政策中心創始主任麥可.歐斯特宏 (Michael T. Osterholm)在他的新書《最致命的敵人:人類與殺手級傳染病的戰爭》(春山出版)里提到,在新冠肺炎大流行初期,許多國家在沒有數據支持的情況下倉促關閉了學校;但事實上,亞洲有兩個進步文明程度相當的國家(城市)香港與新加坡,其中香港關閉了學校,而新加坡沒有,結果發現,兩地的病毒傳染率幾乎沒有差異。 

這位全球知名的流行病學專家提醒,任何公共決策,都要考慮極其複雜的連動效應。如果學童必須停課回家,許多家庭會請祖父母來幫忙帶小孩,這可能增加老人的感染率,而COVID-19在老年人身上造成嚴重病情的比例,遠高於其他年齡層。此外,許多醫療機構有多達35%的醫護人員家裡有學齡孩童,其中有多達20%沒有其他照看孩童的選擇,如果學校關門,會令他們左支右絀,停課可能造成20%的護理人員停工,而這些醫護人員在瘟疫蔓延之際,是絕不可或缺的人手。 

舉這個例子,是因為外界習慣用「控制疫情」與「維持經濟運作」的二分法來看待疫情之下是否繼續上班上班的兩難,但其實真正的公共政策決策遠比這更為複雜。政治社會系統的運作實在太過龐大,光是「維持上班課」的決策,可能就涉及「保護年長者」及「維持醫療量能」的特殊考慮;那些局限於自己的生活經驗、價值關懷,以及意識形態的批評,更可能有時而窮。

台灣疫情擴大,許多人開始追究「戰犯」:怪「獅子哥」為何活動力這麼強,怪華航機師不自愛,怪諾富特的飯店管理太鬆散,怪當初協調縮短機師檢疫的立委要負責,怪指揮中心沒有力挽狂瀾,怪為什麼不普篩,怪為什麼引進疫苗如此之慢……… 

大多數災難的發生,都是匯集了好幾個原因而導致,有些互為因果,有些彼此平行。昨天傳出,最早的感染者可能在4月6日就發病,遠早於諾富特飯店群聚事件。如果真是如此,我們要怪誰?怪這個政府為何不及早封鎖邊境、與世隔絕嗎?這樣的作法有任何可行性嗎?這樣的追責有意義嗎?事實上,這種類流感的瘟疫傳播,就像一陣風,我們無法阻止風吹,就如同我們很難徹底抵禦病毒的入侵。 

追責的意義在於防堵下一個漏洞,但它無法改變任何一件已發生的事實。更甚者,一個互相指責、謾罵以及對立的社會,絕對無法成就一個完善的防疫共同體。麥可.歐斯特宏說,面對任何一場瘟疫而言,有效的領導舉足輕重,任何國家領導人的首要之務在於提供正確而最新的資訊,而不是帶有私人意圖的政治運作。如果領導人的聲譽受損,社會大眾將無所適從;如果社會大眾能接收到誠實而有直接了當的資訊,就不會恐慌,社會也就能學著同舟共濟。

瘟疫之下,我們對於政治領導人的要求在於此,而這個國家的公民以及其他黨派的政治人物,也應該以此要求自己。不輕易地發怒,不要用自以為是的正義到處追責,不要轉傳來路不明的訊息,照顧好自己,儘量別讓自己成為別人的負擔,才能成就一個互助的防疫共同體。 

去年瘟疫剛爆發的時候,前副總統、也是台灣的流行病學專家陳建仁在臉書上貼出一張「瘟疫中的我」圖卡,很值得此刻拿出來審視:

「瘟疫中的我」分為「驚慌」、「學習」到「成長」三個階段,「驚慌」時,有許多不能接受與憤怒的情緒,甚至容易動怒;「學習」階段開始認識自己的情緒,放棄許多不能操控的事,意識到這個社會每個人都在盡力盡責;直到「成長」狀態,開始有同理心,顧念別人,感激別人,甚至願意自我奉獻。

「瘟疫中的你」正處於哪一種狀態?只要有更多人意識到防疫必須「同島一命,團結抗疫」,台灣就有更多的機會可以走出這一次的難關。

(全文轉自上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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