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羈的晚霞|篇十九 人生若只如初見

告別了意大利帥哥馬修,伊琳和辛迪在萊貢街上漫無目的地閒逛着,書店禮品店裡各種澳洲本土元素的圖案設計讓人愛不釋手。兜兜轉轉間兩人轉進了街角的意大利冰激凌店,眼前一排透明玻璃櫃檯猶如打開的潘多拉寶盒,那一格格五顏六色的鮮奶鮮果冰激凌散發着誘人的光芒。

辛迪如被施了魔咒般興奮起來,十指妙變八爪魚觸鬚猛吸在玻璃璧上,她的鼻尖都快把玻璃戳穿了:「伊琳,快來,快來看呀,我們一人來一個雙球甜筒吧,我就要,就要這個牛油果青檸味的,再加一個開心果味的!」 

「嘎吱嘎吱」,伊琳嚼着新鮮烤制的華夫蛋筒,酥脆的外皮滿是黃油的香氣,奶黃錐型蛋筒裡面包裹着粉紅櫻花和墨綠抹茶兩種口味的冰激凌,冰爽脆軟綿蜜,又是花香又是茶香,讓伊琳的少女心瞬間炸裂,這次第,怎一個「美」字了得!

「啊,吻住你的唇,凍結你的心;刺激你的舌,甜蜜你人生呀!給我一百個帥哥也不換呀!」辛迪舔着冰激凌球,一副天真享受的模樣。

很多時候你必須活得全面一些,永遠不要喪失孩子般的熱情,那樣的話,你凡事才會順利一些。

伊琳心裡這樣想着,嘴上卻道:「呵呵,還想什麼帥哥吶,咱倆明天就成胖仙女啦!說不準一會兒還要肚痛拉稀呢!」

「哼!伊琳,你還真能煞風景!哎,我還真懷念我的意大利呀……」

伊琳聽聞不再作聲了,她腦海中浮現起半年前她倆的重逢:

夕陽下的亞拉河平靜而又舒緩得流淌着,兩艘皮划艇箭也似地滑行在水面上,舵手穩坐船首,船員們在有力的口號聲中奮力地劃着槳,在河面上你追我趕,狂飆着青春的荷爾蒙。

伊琳駐足在王子橋上,看着皮划艇消失了在河道的盡頭。她隨着河岸邊熙熙攘攘的行人前行,一家家酒吧門口燃燒着瓦斯取暖爐,鐵網罩中的一篷篷火焰向上噴射足高半丈,遮陽棚內縱橫的取暖管更是毫不吝嗇地噴發着熱氣,酒客們端着葡萄酒杯愜意地翹着腳坐在高腳凳上欣賞着河岸上的風景。伊琳一路走來,她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酒吧露台上看她。

墨爾本這座都市又迷幻,又現實,她不知她可曾裝飾過誰的美夢?

伊琳踏進皇冠酒店,五星豪華的酒店一半是讓人慾罷不能的CASINO賭客世界,一半是讓人醉生夢死的高檔餐館酒吧,還有那讓人無法剁手的奢侈品店。皇冠酒店大堂是約會等人的最佳地點,辛迪坐在大堂沙發上向伊琳微笑招手,三年未見兩人還是一眼便認出了對方,褪去一身的疲憊和滄桑,伊琳和辛迪約好今夜不醉不歸。

黑卡意大利餐廳內,昏暗的燈光讓人卸去了白天的面具,越高級的餐廳貌似光線越幽暗,獨盞射燈在褐色大理石餐桌上投射出一個大大的光圈。辛迪點餐的檔口,伊琳盯着這個光圈陷入時光隧道:「伊琳,等孩子們都長大了,我一定要帶你去我的第二故鄉意大利,坐在街角的戶外咖啡館裡,曬着太陽看滿大街的意大利帥哥。」辛迪手裡捏着送貨單環顧陰冷曬不進陽光的奶吧客堂間,為伊琳畫着大餅,「伊琳啊,我敢保證你肯定喜歡意大利帥哥勝過澳洲猛男呢!」

「等孩子們都長大了,咱們倆都變成老太太了,哪還有胃口看帥哥呢!快點貨吧!」伊琳真是人間清醒啊,不過現在想起當年事她仍不禁啞然失笑,她瞄着辛迪身旁正在負責點餐的澳洲猛男,高挑帥氣的肌肉男,緊身的黑色T恤下包裹着咄咄逼人的胸脯和塊狀的腹肌,爆裂的麒麟臂被袖子管口勒得緊緊的,一看就是健身房裡的常客,男侍手臂上更是刺着大片青紅相間的骷髏花朵紋身,這下她總算是在內心裡認同了辛迪的評論:「澳洲的猛男們只把浪漫紋在了皮膚上,而意大利的男人們則是把浪漫紋進了骨子裡哦。」

男侍細心地用白餐巾托着葡萄酒瓶給兩位美女斟酒,細膩的金黃色泡沫在酒杯里不斷上涌爆破,被帥哥體貼伺候着,那感覺不要太享受哦!伊琳從她玫瑰色的臆想里回過神來,旋轉着酒杯欣賞着杯里的泡沫,一句經文在腦中一閃而過:一切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

伊琳面對着落地玻璃窗而坐,窗外墨藍色的天幕悄然拉開,高樓的每一扇窗都亮起了璀璨的燈光。烏黑的鋼筋鐵軌橫架在半空中,下班時刻密集的列車呼嘯着穿梭在高樓大廈之間。面對面兩列火車不時擦肩各奔東西,像一列列飛馳的龍貓列車,夢幻地穿越銀河而去,如同命中注定有相聚就有分離……

辛迪扭頭望着桑德瑞橋上行色匆匆下班的人流感嘆道:「伊琳,你看這些上班族,每一個人匆匆回到的家裡,就會有各種的人生百態在上演,是父親是母親亦或是情人,也要面對難纏的孩子,也有一個不知道是貓還是虎的配偶,也有一堆的家務和一身的貸款要應付,每一個人都活得如此不易,卻都在努力地生活着,眾生皆苦如微塵啊!」

伊琳和辛迪碰了碰酒杯,仰頭一飲,當酒入喉時,有一種破裂的聲音,仿佛是破碎的寂寞,看着夜色里走馬燈似出沒的人群兩人各自出神。

夜色中的雅拉河墨墨黑,堤岸邊的酒吧卻越夜越妖魅,一蓬蓬瓦斯篝火燃燒着釋放着不可抑制的激情,燭光下人影綽綽,伊琳已從一個局外人變成了景中人。辛迪鮮紅的指甲嬌翹着擒着雞尾酒杯,那杯瑪奇朵端在她的胸前就像佩着一枚粉色香奈兒胸針。一襲穿着紅色長裙的佳人,此刻不再是在水一方遙不可及,而是溫暖的在你身邊搖曳她醉人的媚態。

駐唱歌手嗓音低沉:「哦,我的愛人,最遠的你是我最深的思念……夜已沉默心事向誰說……」

辛迪微醺着眸子記憶不可遏制地泛濫開來,那一個大雨滂沱的夜她在雨中狂奔。婆母一腳踢翻了她的電腦桌,歇斯底里地沖她叫囂:「你這個一無所有的野丫頭,你有什麼資格嫁給我兒子!」

婆母高挑着兩道墨線勾勒的拱眉,層層皺疊的油眼皮上塗滿藍紫色的眼影,蚯蚓眼線下渾濁的眼珠因怒氣而暴突,口紅斑駁脫落的血盆大口如脫水鲶魚般不停地開合着,宛如那羅剎裟般恐怖。婆母以香梅二世自居,謀了個南美洲小國的外交大使虛職後,便自認為躋身了上流社會,普通人再也入不了她的眼了。

辛迪驚恐着慢慢向牆角退去,單薄的影子孤單地落在灑金牆紙上顫抖着,她的存在竟然是如此的一無是處。是的,她貧窮而又平凡,但是穿越死亡的幽谷站在上帝的面前,所有人都是平等的!雖然她是個孤兒,可小姨把她當親閨女一般養大,她是沒有世間的財富,可是她自身不就是一件珍寶嗎!小姨臨終的話語至今言猶在耳:「記住,你是上天賜給我的最稀罕的寶貝!你是獨一無二的!你一定要堅強!」

公爹聽到婆母的叫囂來到客廳扶住婆母的胳膊安慰道:「別和這個低賤的丫頭一般見識,小心氣壞了身子不值得。」

辛迪欲加辯解,可公爹那嚴厲的嫌惡的眼神讓她不寒而慄。

大門「哐當」一聲,丈夫一手夾着公文包淋了半身雨推門進來。辛迪像看到了大救星剛想上前迎接,沒想到婆母風也似地衝上去拉着她兒子拖將過來:「快來幫我評評理,這個你非要娶的野丫頭,今天快把我氣死了!」

辛迪的辯解被卡在了喉嚨里,只見丈夫的臉垮了下來,濃眉緊蹙,眼裡冒着火星:「辛迪,你怎麼又不懂事了,又惹媽生氣,知不知道我在生意場上有多累,回家了還不能消停,趕緊給媽道歉!」

辛迪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你為什麼問也不問發生了什麼事情,就認為是我的錯,就要我道歉,我只是為了趕論文趁孩子睡着了抽空看了會兒書,媽就說我故意偷懶,我辯解了兩句,媽就發火了!」辛迪倔強地抬高頭顱,成為設計師是她最大的夢想。

「總之不管怎樣,媽說你錯了,你就錯了,你要聽話,快道歉!」

辛迪看着眼前三個巨大的影子向她壓了過來……

結婚前辛迪在意大利美院學設計,業餘時間在一家披薩店裡打工,羅馬的大街小巷到處留下了她騎着鐵皮二手小電驢VESPA送外賣的身影,那是她最自由最快樂的一段時光。

傍晚的夕陽撒向城市的大街小巷,彈硌路面似鋪了一層細碎的金箔,羅馬的許多道路既狹窄又多是坡道。本來不寬的道路,加上占道停放的汽車,道路就更狹窄了,辛迪迎着風騎着她的粉色小電驢,烏黑的長髮如瀑般從頭盔下溢在風中飛揚,白麻襯衣束在磨白的天藍牛仔褲里,那麼青春,那麼優雅,那麼圓潤,還透着那麼一絲淡淡的天真,她有那麼一剎覺得自己就是奧黛麗赫本再世呢,「活色生香」四個字用在她身上真是再合適不過了。

「啊!真可謂條條大路通羅馬,羅馬未必皆大道啊!」辛迪一邊作着打油詩一邊在V字街角轉彎,這輛二手小電驢啥都好就一老毛病,轉彎不靈活,這下可好不偏不倚一頭撞向停在路邊的豪車。辛迪 「啊,啊!」大聲驚叫着猛得剎住了車,背着大大的外賣保溫包連人帶車摔倒在了豪車輪子旁,豪車車門打開,黑馬王子明光鋥亮的漆皮皮鞋和筆挺的西裝褲腿便赫然放大在了她的眼前……

「真是轉彎撞上車,轉角遇到愛啊!」辛迪戀愛腦上頭詩接上段,「人生就是美夢一場啊!」

辛迪看着迫近的影子,她的心在狂跳,她環顧四周急速地尋找女兒搖籃床的方向,她像暗夜裡敏捷的母豹,衝出圍獵,連被抱起熟睡的女兒,向門外衝去,女兒是她的命呀,是這個世界上唯一和她血脈相連的親人了,是她唯一活下去的勇氣,她什麼都可以不要,她只要她的孩子。

屋外的冬雨借着風的力量,向辛迪無情地打來,路燈把她的影子一片片地切割成碎片,她單薄的衣服濕透了,她不覺得冷,她腳上的拖鞋跑飛了,石子割着她的腳,可她感覺不到疼痛,懷中的孩子越抱越沉,發出嚶嚶的啼哭聲,辛迪邊跑邊喘着粗氣小聲哄着:「不哭,不哭,別怕,媽媽在,媽媽不會離開你的。」辛迪何嘗不是在哄她自己,這暗夜的路漆黑似沒有盡頭……

大雨把身後追趕的腳步聲隱沒了,辛迪體力漸漸不支一個踉蹌摔倒在泥潭中,身後的腳步聲近了,辛迪抱緊懷中的孩子想要掙紮起身,婆母一個箭步衝上來摁住辛迪,公爹從辛迪懷中爭搶着孩子,孩子發出撕心裂肺的哭聲,一道閃電在空中劈裂,辛迪心頭一陣抽痛鬆開了緊抱的雙手。

「這孩子雖是個丫頭片子那也是咱家的骨血,你不能帶走,要走你自己走!」婆母的聲音隨着一聲響雷重重砸在辛迪的心頭。

那個黑馬王子就是個媽寶男,遠遠地看着這一切,畏畏縮縮默不作聲。有些男人,你不依仗他的時候,他對你什麼都好。可如果你想靠在他身上透口氣時,他就會像拍蒜一樣把你拍死。他只想靠在別人身上尋找安慰,他比你還要軟弱,他只求自保。辛迪跌坐在泥潭中痛哭失聲,心被挖去了一大塊,痛到無法呼吸。

台上的歌手眼眸中含着的深情:「你有沒有發現,今晚的月亮一直跟着你,因為它擔心我看不清你的美麗……」

辛迪從回憶中甦醒,一粒淚珠掛在眼角……

這陌生的城市啊,燃起了午夜從未見過的煙火,你是否聽見有人在歡呼有人在哭泣。伊琳伸出自己的手輕輕撫上辛迪的手背,眼神中透着關切似在無聲地詢問:「你還好嗎?」

辛迪曾一度是伊琳奶吧的煙草供貨商,伊琳陸陸續續地知曉了她的情況:女兒被判給了有錢有勢的男方,婆家的阻撓令辛迪幾乎沒有見到女兒的機會。兩年前她和丈夫就已經拿到了澳洲商業移民的簽證,只是如今物是人非也,辛迪獨自離開了那個傷心之都羅馬,來到了墨爾本,她用離婚補償金盤下了圖拉克的香煙店,開始了移民之路。她與前夫也是藕斷絲連吶,誰也沒有規定前夫不能排在追求者名單上,不是嗎?

「你的香煙店生意如何,盤出去了嗎?」伊琳關切道。

「唉,你還記得AMES語言學校的約翰老師嗎,他當年分析得一點沒錯,圖拉克就是富人區不適合開煙店,富人自律又惜命,所以零售銷量一直都上不去,只能靠批發生意達到移民局的考核指標,就是不停地靠壓資金在每季度調價前低價囤點貨,賺點小差價。」

「嗯,我記得你當年對約翰老師還很不服氣呢!我們一幫同學當時就怕你倆互不相讓掐一架呢!」伊琳笑着回憶道。

「我的香煙店已經找到下一個冤大頭了,移民局商業移民的指標水漲超高,我的煙店在營業額指標上還是沒問題的。雖然半夜裡也被洗劫過兩次,好在香煙店通常是不住人的,不像你經營的奶吧必須住在店鋪里,所以不存在人身安全問題。最多是保險公司十賠九不足而已。」

「那你現在有綠卡了,賣掉店以後,你還準備與黑馬王子復婚嗎?你看你倆一不小心又多搞出兩條人命。你家的龍鳳胎多招人疼!」

「好馬不吃回頭草,我可不會再熱昏頭了,區區一張紙不足以保護彼此的感情。婚姻不過是一場披着愛情外衣的交易,女方提供美色和生育力,男方提供物質和生活保障,各取所需。我現在這樣也挺好,不用再成為某個男人專屬的私人奴隸了,我現在有錢有閒男人不缺。」辛迪洞若觀火啜着酒調侃道。

「我看你呀也就是嘴硬!女人吶都是天生的忍者,心軟是這個物種最大的缺陷。」

也許生活就是這樣的,有人說的對,得到了往往就不會去珍惜。得不到才會一直被牽掛。有情不必終老,暗香浮動恰好,無情未必就是決絕。伊琳凝視着辛迪俏麗的面龐,如此美麗的女人就像是跌落神壇的一位女菩薩,一路上跌跌撞撞遇到的無非都是男人,總要在一次次的傷痛中學到些什麼。

此時無言的陪伴勝過安慰的言語,閃爍的燭光中伊琳盯着辛迪那長長的耳垂想到的就是那菩薩才會有的垂肩大耳,按面相來看,辛迪應該很有福氣才對呀,何以她一次次地以為自己重生了,卻一次次地又被打回原形,難不成辛迪和她都是被貶入凡塵來此渡劫的嗎?

辛迪此刻想起她遠在意大利的大女兒,她的心像瓷器碎了一地。身邊總有好事者勸她回去,為了孩子求和去當個賢妻良母。可是她還能回頭嗎?她的自尊已被踐踏入泥,她好不容易才爬出泥潭,她不能再次喪失自我。總有一天她要把大女兒接到墨爾本來,從此再也不分離。

辛迪已經知道這個世界沒有絕對的安全,沒有永恆的保護人,你再怎麼白也抵擋不住這個世界的黑,她已經不再是丈夫的玩偶與奴隸了,卻依然是商品的玩偶與金錢的奴隸。但她也知道她就是這世界的一部分,她告訴自己莫怕往前走,她心中似有什麼東西已破土而出。

受傷的人不會介意再痛一點,唯一能擊潰心防的就是愛與關懷,如果寂寞能下酒,那友情就是最好的療傷藥,辛迪的淚像一滴墨掉進水裡,消散於無形。

「寶貝,對不起,不是不愛你……真的不願意又讓你哭泣……」

歌手灼熱的目光像聚光燈照射過來。

辛迪放下酒杯回看歌台,泫然欲泣的兩腮綻開了笑容,伊琳拉起辛迪飄像舞池,舞池的暗流上漂浮起兩朵幽然的蓮花,周圍的一切都暗淡下去,只有兩朵蓮花蕩漾在水面上,又像兩片浮萍不知要飄向何方?

人群四退圍攏成一個圓環把兩朵蓮花圍在中間,伊琳打着節拍環繞着辛迪,辛迪像一簇小火苗,遇到了鼓動的風,她如一團火紅的烈焰般燃燒起來,旋轉上升,旋轉上升,她白幼的手臂無盡地延展無懼蒼穹……此時一個舞者的魂魄已全然臣服於她 ,她的靈魂正在片片燃燒……

這夜晚風微送,已把她的心扉吹動,多少塵封的往事都清晰地留在她心中,流淌在她的夢裡。人生如此,浮生如斯,情生情死,乃情之至。不是嗎?她只記得初遇時黑馬王子向她伸出了柔軟的手,彈硌路上留下了彼此那迎着夕陽的微笑。

作者:簡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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