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小國喬治亞為自由抗爭 青睞歐盟決裂俄羅斯 三天撤銷惡法

從3月7日周二晚上開始，連續3個晚上，歐洲小國喬治亞（Georgia），爆發了數萬人的大規模民眾抗議活動，引起世界關注。這場抗議的特點與眾不同：首先，喬治亞的總統明確表態支持抗議者；其次，速戰速勝，在第二個晚上，抗議者的訴求已基本得到滿足，第三晚的抗議只是為了鞏固「勝利果實」，在法律上板上定釘。

喬治亞的國土面積，略小於愛爾蘭，卻橫跨歐亞兩洲，因文化上深受歐洲影響，所以被認為是歐洲國家。人口只有400多萬。

在俄羅斯入侵烏克蘭的一周後，去年3月3日，喬治亞申請加入歐盟。然而，歐盟在批准烏克蘭和摩爾多瓦的候選國資格的同時，拒絕了喬治亞的申請。

原因是，在「喬治亞夢想黨」（Georgian Dream）（以下簡稱「夢想黨」）領導下，民主倒退。根據一些民意調查，80%以上的喬國人支持加入歐盟，這一點已經寫入了喬治亞的憲法。其憲法第78條的內容是：「憲法機構應在其許可權範圍內採取一切措施，確保喬治亞全面融入歐盟和北約。」

儘管歐盟在去年6月份拒絕了喬治亞，但還是為喬治亞打開了「一扇窗戶」，授予該國「歐洲視角」（European Perspective）地位，而不是正式的候選國地位。作為一個「歐洲視角」國家，就需要在本國尊重歐盟核心價值觀，比如人類尊嚴、平等、包容和法治等。

民眾抗議起因

3月7日，喬治亞議會在爭吵中通過了一項「俄羅斯式」的法案，即《外國代理人》（Foreign Agent）法案的一讀。為了阻止俄羅斯對喬治亞的專制滲透和影響，數萬民眾走上了首都提比里斯（Tbilisi）的街頭。

當時，正在美國訪問的喬國總統祖拉比什維利(Salome Zourabichvili)表示，如果該法律送到她的辦公桌，她打算行駛否決權，但議會可以推翻她的否決。同時，她聲援抗議者說：「你們代表著一個自由的喬治亞，一個在西方才有未來的喬治亞，並且不會讓任何人奪走這個未來。沒有人需要這項法律……所有投票支持該法律的人都違反了憲法。」

雖然夢想黨堅稱，該法案不會威脅喬國加入歐盟的未來，但歐盟卻明確表示，它威脅到了。歐盟駐喬治亞代表團，在法案剛通過一讀的當天，就發表聲明說：「該法律不符合歐盟的價值觀和標準。它違背了喬治亞所宣稱的加入歐盟的目標，而這一目標得到了大多數喬國公民的支持。如果它最終通過，可能會對歐喬雙邊關係產生嚴重影響。」

美國對此表示贊同。美國駐提比里斯大使館說：「今天7日，對喬治亞的民主來說是個黑暗的日子。議會推進這些受克里姆林宮啟發的法律，與喬國人民對歐洲一體化及其民主發展的明確願望不相容。推行這些法律將損害喬治亞與其戰略夥伴的關係，並破壞這麼多喬國組織為幫助同胞所做的重要工作。」

水炮、催淚彈和警棍

因此，從7日到8日的晚上，成千上萬的抗議者，聚集在議會大廈外，揮舞著喬治亞、歐盟和烏克蘭的國旗，唱著喬治亞和烏克蘭國歌，喊著「對俄羅斯法律說不」、「我們是歐洲」等口號，甚至把「榮光歸烏克蘭」（Slava Ukraini）彩燈字，映射到議會大廈建築上，表示對烏克蘭的支持。

抗議者說，烏克蘭一直在喬國人的心中。他們總是帶著烏克蘭國旗參加抗議活動，播放烏克蘭國歌和歌曲，因為這是為自由和民主的並肩戰鬥。更有甚者，連支持抗議的警察，也把喬、烏兩國的國旗圖片，貼在他們的防彈盾牌上。

喬國警察用水炮和催淚彈，試圖驅散人群，但人們在水炮中，揮舞著歐盟旗幟，更多的人走進水炮，築起一道人牆，保護揮舞旗幟的抗議者，也有人舉著白紙口號，面對打水炮的警察。

後來，人們爭相在社交媒體上，轉發這幅人們團結一起，互相支持，共同用身體抵抗水炮的照片，並說它是此次抗議的象徵，它代表了鐵拳和專制，無法戰勝人們嚮往民主與自由的決心。

還有的抗議者被警察毆打，而一些人向警察投擲了汽油彈和石塊。在警方的暴力鎮壓中，一名老人失明，醫生說，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這種創傷，看來特種部隊使用了人們不知道的子彈類型。還有100多名抗議者被捕。

在周四9日的白天，夢想黨在一份聲明中說，由於強大的壓力，它將「無條件地、沒有任何保留地撤回法案」。

儘管宣布撤回，但抗議者在9日晚上繼續集會，慶祝他們的勝利，同時對夢想黨充滿了不信任。著名男低音歌唱家和政府批評家布楚拉德澤(Paata Burchuladze)在集會上說：「我們離勝利又近了一步，但應該保持警惕，因為我們已經聽到這個政府的許多謊言。」同時，抗議者明確了訴求：第一，要求政府辭職；第二，要求釋放所有被拘留的抗議者。

不久之後，喬國內政部表示，它已經釋放了被警察拘留的所有133人，現場示威者欣喜若狂。

人們對執政黨的懷疑，是因為它長期以來的「肇事逃逸」的政治記錄。夢想黨執政十年的特點是，喜歡採取極不受歡迎的行動，然後在公眾的強烈抗議下反悔。他們還經常在凌晨2-3點，在議會通過不受歡迎的法案。

10日上午，當議員們在立法大廳召開會議時，抗議者聚集在議會外。他們舉著的海報寫著：「不要犯錯，一定要按下紅色的反對按鈕！」議會內，在沒有任何序言或辯論的情況下，直接進行表決，在出席的112名議員中，該法案僅獲得一票支持後被否決。

當投票結果出現在議會大廳的屏幕上時，曾激烈反對該法案的議員們歡呼雀躍，他們將喬治亞和歐盟的旗幟，掛在講台上，而大樓外的公眾則爆發出了興奮和勝利的呼聲。他們高呼：「我們是歐洲！反對俄羅斯法律。」

惡法真相

喬國的《外國代理人》法案，抄襲了2012年俄羅斯的鎮壓性立法，禁止非政府組織（NGO）和獨立媒體在該國運作。

而在喬治亞，由夢想黨支持的這項法案，要求任何從海外獲得超過20%資金的組織，都必須註冊為「外國代理人」，否則將面臨巨額罰款。

喬治亞人權活動家阿普齊奧里（Ana Aptsiauri）解釋說，這個法案的目的，是控制NGO和媒體，並邊緣化它們。「代理人」一詞在喬治亞語中與「間諜」相同。

夢想黨聲稱，擬議的法律旨在確保財務透明。對此，阿普齊奧里說，實際上，NGO會在他們的網頁上公布財務信息，包括捐贈者和贈款目的，並且每年都要經過幾次審計。在年底，NGO會公布詳細報告。喬國透明國際組織（Transparency International）也說，NGO已經受到10種不同法律的約束，財政部可以充分了解賬戶、資金和其它信息。所以，不需要另一個法律來做同樣的事情。

與美國同名法律千差萬別

親俄人士不僅否認喬國法案是複製俄國的，還把注意力引向美國的《外國代理人登記法》（Foreign Agents Registration Act）。其實這是混淆視聽。

美國的法律只要求個人和組織披露他們代表外國實體所做的工作，所以基本上全部都是被外國實體聘用來遊說美國政府的法務和公共關係公司。那些雖然接受外資，但不聽命於外方的人和機構，是不需要登記註冊的。

而在俄羅斯，任何接受海外資金的人和機構，都可被定性為「外國代理人」，必須在其所有出版物和網站上，都貼上「外國代理人」的標籤，即便他們不受外國實體的指令行事。由此看來，喬國的法案確實比照俄國制定。

俄羅斯威脅

雖然，克里姆林宮發言人佩斯科夫(Dmitry Peskov)，在10日聲稱，莫斯科沒有參與喬國事務，但當天，俄羅斯駐克里米亞外交部，發推文說：「在提比里斯爆發的反對『外國代理人』法案的抗議活動，導致要求政府辭職。我們建議喬國人民回顧2014年在烏克蘭的類似情況，以及它最終導致的結果！三思而行！」向喬國發動戰爭的威脅意味極濃。

喬治亞為何支持烏克蘭？

喬國與烏國同病相憐。2008年開始，普京派軍隊進入喬治亞，支持由親俄分子控制的南奧塞梯（South Ossetia）和阿布哈茲（Abkhazia），並承認它們為獨立國家。俄國實際控制了喬國約20%的領土。這種做法，與普京在烏東頓巴斯地區的做法如出一轍。

自俄烏戰開始以來，喬國到處都是反普京的塗鴉，出租車掛著烏克蘭國旗也很常見。一支規模龐大的喬治亞戰士，正在為烏國而戰。

9日晚間，烏國總統澤倫斯基(Volodymyr Zelenskiy)發表講話，支持喬治亞取得「民主成功」。

然而，夢想黨以經濟為由，沒有加入西方對俄羅斯實施全面制裁的行列。喬治亞也一直是西方貨物繞過制裁，進入俄國的重要過境通道。

喬國足球評論員貝羅夫（Otar Berov）說：「外國代理人法只是冰山一角。它點燃了人們對政府荒謬的親俄立場的長期憤怒。」也有抗議者說：「我們知道與俄國政府的鬥爭才剛剛開始。」

但至少目前，喬治亞的氣氛是歡慶的，歐洲各國的讚揚聲此起彼伏。法國總統馬克龍(Emmanuel Macron)在推特上，發布了一份喬治亞語聲明：「已經看到喬國人民對民主價值，以及新聞和集會自由的執著。轉向歐洲的喬治亞，可以依靠法國的友誼。」

而35年前，被蘇聯統治的喬治亞人，在首都的同一地點，同樣在吶喊：「喬治亞獨立」、「打倒令人厭惡的俄帝國」、「打倒共產主義政權」、「俄占領者回家」、「給政治犯自由」等等。所以，自由民主是幾代喬國人持續不斷的追求，決不能把它看成是理所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