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聊不動了

成都一天新增兩百感染者,大連主城區非必要不出門。這兩個城市的疫情好像都挺嚴重的,但除了本地居民,網上沒多少人關注了。對於疫情新聞,人們已經聊不動了。

愛捅捅,愛封封,隨他去吧。

此前大連出過一個政策,只有戴N95才能乘坐公共交通,高峰時段公交班次減少、地鐵停運。為了加強防控,結果加大了擁擠,客觀上幫到了病毒。這個決策邏輯似乎值得聊一下。

但是現在大連快進到非必要不出門了,那麼之前的事也只好翻篇。好比你去醫院打吊瓶,護士手生,老也扎不進去。你剛要發火,過路的醫生看了一眼,截肢吧。你還有心情投訴護士嗎?

時代就是這樣,一個浪花過來,你游兩下,躲到安全的地方。再一個浪花過來,你知道躲哪兒都沒用,於是跟大家一起抱怨幾聲。

漸漸的,出聲的人越來越少了。你正納悶,一個巨浪過來,把你卷到水底,撲騰撲騰終於到了水面上,大口喘着氣,眼裡有水淌下來,但不知道是海水還是淚水。瞬間你一切都明白了。

前幾天看到一個視頻,一個姑娘蹲在地上哭泣,一個中年男人在旁邊一聲聲地安慰他。

姑娘第二天要參加註冊會計師考試,小區突然只進不出了。物業人員說的有理有據:「不是物業故意要為難你,影響你考試是吧。是政策。萬一傳出去了,任何一個人都承擔不了這個責任你知道吧。」

姑娘哭着說:「但是我核酸都做了啊。」

物業人員:「是啊,咱們這個小區核酸都做了,沒有說不合格的,還不是要封控啊。」

這位工作人員還是有耐心的,為了讓姑娘好受一點,他說小區裡有個八十多歲的老人,在醫院裡做了手術,但是封了路,現在還回不來呢。

你看,有人比你還慘呢,就不要這麼傷心了。這可能是中國人治療精神內耗的普遍邏輯吧。

有網友支招,翻牆吧。別的人提醒,不能參加考試只是影響個人前途,翻牆可是要承擔法律責任的。

很不要臉的說,現在看到這種事情,我的第一反應竟然不是憤怒,不是同情,而是慶幸。我的城市沒有疫情,我的小區沒有封控,我第二天不用參加重要考試。我是一個可以混吃等死全心全意配合疫情防控的中年人。意識到這一點之後,我感到很踏實。

踏實了好一會,才有一絲悲哀的氣息從心底的灰燼里冒出來,慢慢罩住了我。

我並不是為自己幫不到無助的陌生人而悲哀,這種無力我早就接受了。我是為自己在精神上漸漸屈服於疫情而悲哀。雖然時常提醒自己,疫情下的生活是非正常的生活,人不是為了戴口罩做核酸而活的。但嗓子每被捅一次,人就會矮一分。當身體選擇服從的時候,精神再怎麼蹦躂,都是無意義的。有時候精神的亢奮恰是為了遮掩身體的無力,仿佛自己還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好漢。

十幾年前,陳丹青在接受採訪時說:「我不願沉默,但罵下去也不好。罵久了,人會變得像個怨婦,你去看怨婦,都寫在臉上,一輩子恨那個男人,恨到後來,挺好一個人,就完了。」記者問:「那你會變成一個時代的怨婦嗎?」陳丹青:「呵呵……」

罵久了,人會變成怨婦。不罵呢,人會變成什麼?就會變成大女主嗎?

怨婦也不是生而為怨婦的。她們也曾有天真無邪的童年,也曾有愛做夢的青春期。她們只是成家之後,對男人不滿,無法離開又無力反抗,只好怨恨,只好咒罵。

怨婦的悲哀在於,她只能選擇罵和不罵。一直罵,會讓自己的臉和心變形。不吭不響,生命也只會一點一點消磨。有沒有第三種選擇?我相信是有的。

 (全文轉自微信公眾號西坡原創,原文已被刪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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