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的秘密勞動力——銀髮族拒絕退休

在過去的18年裡，每個工作日的早上7點30分，努斯拉（Lucy Nusrat）都會在北安普頓（Northampton）的約翰羅布（John Lobb）鞋廠打卡上班。她必須以精湛的工藝和嚴格的精度，將每雙鞋的皮革襯裡，組裝並固定在鞋面上，否則就有可能毀掉其它流程的工作。

雖然，這是一項高度熟練、艱苦的工作，但她其實不需要繼續干，因為努斯拉今年72歲，早就過了退休年齡，是因為她自己想繼續在這裡工作。

在英國，像她這樣的銀髮上班族還有很多。經濟學家和學者們，一直在為「偉大的退休」而苦惱。今年早些時候，財政部長亨特(Jeremy Hunt)呼籲，50萬名在大流行期間退休的老年工人「離開高爾夫球場」，回來工作。但是，在所有關於短期勞動力短缺的爭論中，大眾似乎都忽略了，在我們的勞動力和生活中，存在著一個長期而沉默的，但最終更深刻的革命。事實是，英國人的工作時間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長。

2000年，英國約有45萬名65歲以上的人從事有償工作。在過去的20年裡，這個數字增加了兩倍，現在約為140萬。這一增長勢不可擋，大流行病造成的小幅下降已經被彌補了，去年第二季度的數字又刷新了記錄。

所以，這一變化不能歸咎於提高國家養老金年齡到65歲，因為這個規定只是在2020年才開始生效。相反，似乎整個一代人都在拒絕傳統的退休觀念。

當被問及為甚麼還要繼續工作？努斯拉說：「因為我喜歡這個地方，喜歡這個工作，喜歡這裡友好的人們。」

她的僱主也希望她留下來。56歲的工廠經理伍德（Lee Wood）說：「我們依靠的是高技能的工人」，約翰羅布是高端鞋子，「它們通常售價約1,500英鎊一雙，所以您沒有生產不完美鞋子的餘地」。

伍德繼續說，「我們有71名工人，他們從20歲到74歲不等。老工人很有生產力，他們可以把知識和技能傳給下一代。我們想留住他們。」

約翰羅布可謂是殿堂級皮鞋品牌，創立於1849年。從1863年開始，被指定為王室御用鞋匠。在1976年，成為愛馬仕旗下的高端定製鞋品牌。

人們需要工作帶來的組織、人際交往和成就感。美國的一項研究發現，健康人只要在65歲以後工作一年，其死亡風險就會降低11%；另一項由英國經濟事務學會（IFA）做的研究發現，退休會使患臨床抑鬱症的概率增加約40%。

那麼，老人們的實際想法是啥呢？

第一課：英雄不問出處

科斯特利（Alan Costley）說：「我認為，如果您停止工作，您就會死。我想一直工作到80歲。」科斯特利已經78歲了，但看起來精神矍鑠，應該不難做到。他於1972年開始從事化工行業，在15個國家擔任安全經理，然後才退休。但他想繼續工作。

科斯特利繼續說：「五年前，我聽說B&Q在招人，就去應聘。現在我從周一到周四，下午4點到晚上8點上班。這讓我每周有三個整天來做我想做的事情。」

從那時起，科斯特利就在B&Q工作，負責收銀、堆放貨架和協助顧客。他說話很有活力，知識淵博，就是那種您想在一套螺絲上給您建議的人。「50多年來，我已經學會了如何修理家裡的大多數東西。我給客戶提供解決辦法，告訴他們某項工作需要甚麼工具，以及如何去做。」

B&Q店員的標準工資是每小時10.6英鎊，但科斯特利不是為錢而來。「這很好。意味著我可以偶爾去舊金山拜訪朋友，同時我可以靠退休金生活。我在這裡是因為我喜歡與人互動，而且我們有個非常多元化、多文化的員工團隊。」

因此，第一課：不要把地位看得太重。科斯特利拋開了他的管理經歷，投身於店員工作。Rest Less的劉易斯（Stuart Lewis）說：「平均而言，人們的收入在四十歲時達到頂峰。在六七十歲時，有些人不缺錢，也不想要高級職位帶來的壓力，但他們仍然有很大潛力。僱主們需要克服『大材小用』的想法。事實上，很多人在爬上職業階梯後，也很樂意下來。」Rest Less是一個為老年人提供就業和社交的網站，擁有110萬會員。

第二課：拒絕任人宰割

然而，也有人則為留在崗位上奮鬥。79歲的戈爾達克爾（Michael Goldacre）教授仍然處於巔峰狀態。作為牛津大學納菲爾德人口健康系的流行病學家，他花了幾十年時間建立了匿名病人記錄的資料庫，對長期健康趨勢有獨特的見解，幫助指導未來的政策。

但在他67歲時，牛津大學告訴他，根據一項旨在增加學術人員多樣性的政策，他將被退休。他與該法令進行了鬥爭，最終留了下來，此後的幾年是他職業生涯中最富有成效的幾年。他已經發表了大約180篇論文，內容涉及從冠心病到乳腺癌。他繼續每周投入大約25個小時。

也許這就是第二課：爭取自己的權益。根據2010年《平等法》，僱主不能以種族、殘疾、性別或年齡為由歧視員工。牛津大學的年齡政策是不合法的。

理論上，在招聘時也不能有歧視，但很多僱主都做不到。阿特曼男爵夫人（Baroness Altmann）說：「年齡歧視仍然是個很大的因素。對許多僱主來說，雇用或甚至培訓一個年過五旬或六十歲的人的想法，似乎不明智。藉口是，這些人不會為他們工作更長時間。但是，年輕的人也一樣會離開。」

特許管理公會（CMI）的首席執行官弗蘭克（Ann Francke）表示同意：「我們的研究表明，只有大約1/3的僱主願意雇用65歲以上的人，而九成的人願意雇用18至49歲的人。這表明，人們低估了老年人所能帶來的經驗。」

第三課：為五斗米重新出山

雖然，對大部分老人來說，不是為了錢而工作，但對麥肯齊（Jacqueline Mackenzie）來說，她需要錢來照顧其15歲的孫女。

73歲的麥肯齊快人快語、思維敏捷，在一個日間護理站照顧阿爾茨海默氏症和痴呆症患者，每周工作25小時。她說：「我不能只靠國家養老金來養育孫子！」

這第三課提醒人們，對於許多低收入的老年人來說，工資是維持生計的關鍵。一家養老金諮詢公司預測，超過70萬人可能被迫重新工作，因為他們的養老金在通貨膨脹飆升的時候不足以維持生活。

第四課：適當挑戰做自己的老闆

68歲的克拉斯奇納（Alf Chrascina）退休時無所事事，因此，當妻子尼基（Nicky）建議一起做運動服裝生意時，他抓住了這個機會。

現年72歲的克拉斯奇納，工作時間是許多人都無法承受的，每周工作四五天，加上許多周末活動。Flanci運動服這一企業已經起飛，去年每月的營業額約為25,000英鎊。

這對夫婦不需要這筆收入，他們的養老金綽綽有餘，但他們喜歡冒險，就像他們去世界各地挑戰馬拉松比賽一樣。

所以，第四課就是，做一些有可控風險的事。如果您有動力，年齡並不妨礙您成為企業家。在做了一生的工資奴役之後，也許下一章就是為自己工作。

第五課：自己說了算

最後，聊一下專業廚師拜格雷夫（John Bygrave）。他69歲時被裁員，他以為自己會退休，但退休三個小時後，他被Age UK重新雇用，為一家護理院的13名老人做飯。現在74歲的他，仍然每周做三或四天，通常是上午8點到下午3點。

雖然他仍然對自己的工作津津樂道，但現在他已經決定退休，希望與小8歲的妻子一起，享受退休時光。所以，最後一課：您自己說了算，可以在您想要停止工作的時候停下。

我可以被迫退休嗎？

曾經，老闆們可以把P45和65歲生日卡一起交給您。僅僅是您的年齡，實際上就是解僱的理由。這種情況在12年前改變了，在大多數情況下，僱主不違反平等法，就很難強迫您退休。然而，任何僱主都可以設定一個年齡限制，只要他們給出足夠充分的理由來解釋它的政策。

法律公司Irwin Mitchell的就業合伙人Danielle Parsons說：「為了合法行事，僱主必須證明，他們因年齡而對待個人是實現合法目標的相稱手段。他們需要證據來證明，他們的做法是適當和合理必要的。」

這不太容易。有法院就支持過某公司的案件，即其65歲的默認退休年齡是合法的，理由是，這將有助於留住更多的初級同事。但另有法院認為，牛津大學的67歲限制是不合法的，儘管它的目的是改善多樣性。

現在，大多數僱主對法律泥潭非常警惕，不敢任意設定年齡限制。如果您的僱主是個例外，請尋求法律建議：如果他們發現年長的職員不願意接受，有年齡歧視的老闆會改變自己的主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