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不着的寶馬冰激凌

寶馬MINI冰激凌能鬧出這番動靜,說明個體戶式樣的汽車自媒體成行成市,頻繁使用意識形態達成自我營銷,它們狡猾地將民族情緒引流到汽車消費領域,利用電車/油車、國產/外資、造車新勢力/傳統車企等議程設置,來競爭汽車行業的公關利益。

而這些帶着明顯操弄特徵的輿論潮流,再次證明網絡空間的民族情緒含量高漲,它是一個比性別對立還要容易催生流量的話題。而躁動不停的線上民族情緒,並非無源之水無本之木,它們紮根在現實與國情,寶馬冰激凌風波是它激發的最新浪潮。

在這樣的輿論風格下,寶馬連發兩封致歉信的結果可以預料,它們被這股民族情緒吸收利用,用以自我壯大。寶馬在公關行動中略顯遲疑,它繞着冰激凌上盤旋的民族情緒走,堅持不與分發的工作人員切割,在高調的品牌中國化中有所堅持,所以堅持得相當辛苦。

即使那些最客觀的觀眾,也在責備寶馬MINI站台的工作流程問題,沒有區分員工與觀眾的界限,讓冰激凌隨意地破壞本應設立的防火線。這種責備基本上是出於分散民族情緒的考慮,但到底還是有所屈服,成為「拋開事實不談」的一份子。

從這個角度來說,寶馬公關的失敗,是它在堅持表達事實上的失敗,是在中國化的進程中不願屈就的失敗,它的辯解成了它的罪證,只要不是臣服於民族情緒的立場它就不會被饒恕。沒吃上的冰激凌好比冰凍「台階」,讓非寶馬潛在用戶能蹬鼻子打臉。

吃不到的寶馬冰激凌,一下子被賦予兩種象徵:一種象徵在上海車展現場急就章式貼上的「歧視中國人」標籤,另一種則象徵網絡圍觀人群中冉冉升起的屈辱史觀大旗。吃不到的冰激凌,不出意料地引發了網絡世界的成癮反應,這是痛快的,也是痛苦的。

單就樹立「歧視中國人」的標靶來說,不乏雞賊心態。歧視與偏見不是一回事,歧視是對特定人群採取足夠影響其利益的實質行動,偏見無非是觀念認識罷了,沒有實際殺傷力。如果認為寶馬歧視中國人,但手段只是不提供免費冰激凌,這算哪門子的「歧視」?

偏見無處不在,歧視卻非輕易達致。疫情也只是剛剛過去不到半年而已,在寶馬冰激凌一事上臉紅脖子粗的人們,已經將真正的歧視對待忘得一乾二淨。但這是可以理解的,畢竟安全的反對最勇敢,寶馬挨揍,哪怕不服,也還是沒忘記立正。

動不動就是「傷害民族感情」的受害者思想,除了發泄一些可有可無的怒氣之外,短暫滿足虛假愛國者的虛榮,也給國家想要給經濟主體餵服「定心丸」製造了麻煩。當人群歡呼寶馬股價跌了多少的時候,信心指數的下滑恐怕是隱形的,並且必然閃現於家國前途的困境。

冰激凌風波再明確不過地證明,不管寶馬公關有多用力,多麼勤力地宣示「寶馬生於中國」,一旦撞上民族情緒這股輿論大浪,依舊會被打進「非我族類」的冷宮。也許寶馬公關能在技術上精進,但終歸無法消除「血統」的掣肘,這讓傳授寶馬的公關寶典都會淪為皮毛之論。

網絡空間對外國的厭棄與憎惡,也不全是單一事件使然,它們總是混合着長時段、多事件中形成的基本情緒。從差評德國外長訪華,到德國駐華使館的諸多表態,甚至德國對烏俄戰爭的立場等等,都成為鼓動網絡民族情緒的營養來源,寶馬冰激凌到底是不合時宜的。

最後仍要說一句,如果真要拋開事實不談,寶馬冰激凌風波不是民族強大的表現,而是低自尊的不成熟表達,從個人心性、社會健康及國家聲譽等諸多層面考慮,都不該隨便加入鼓譟的人群。向別人討要冰激凌屬無禮,花錢在自購冰激凌享用時,不妨想想戚繼光的話。

(全文轉自微信公眾號舊聞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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