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部註定無法在國內上映的電影

《綜藝》(Variety)在《沃土》即將在柏林國際電影節全球首映前夕,連續刊出了兩篇文章,透露了王小帥這部新片不少驚人的信息。

一篇標題叫《王小帥冒着激怒中國的風險在柏林放映〈 沃土〉》,另一篇叫《王小帥:〈 沃土〉用童聲詮釋20世紀中國歷史的複雜性》,是王小帥去柏林之前的專訪。

網絡圖片
網絡圖片

2月1號,今年柏林國際電影節公布官方片單,其中王小帥的《沃土》入圍「新生代兒童單元」(Generation Kplus),這個單元連同Generation 14plus一起,都是面對年輕觀眾為主的競賽單元。

在柏林官方的新聞稿中還特別提到:「王小帥最後一次參加柏林電影節競賽是2019年的《地久天長》。在他這部最新電影中,從10歲的男孩沃土的角度,講述了一個中國村莊及其居民的故事。在社會變革的背景下,王小帥巧妙地模糊了過去與現在、現實與夢想之間的界限。」

網絡圖片
網絡圖片

圖片柏林官網顯示,《沃土》是中國和荷蘭合拍的電影

2019年2月,王小帥正是憑着《地久天長》,讓詠梅和王景春一起拿下了柏林影后、影帝的桂冠,堪稱是疫情爆發迄今為止,中國電影在國際舞台上最後高光。

網絡圖片
網絡圖片

圖片2019年2月,詠梅和王景春一起拿下了柏林影后、影帝的桂冠

而此後,接棒《地久天長》、被稱為「家園三部曲」第二部的《沃土》卻遲遲未有消息,一直只聽樓梯響,甚至一度有傳會去戛納,最終也無下文。

今天《綜藝》的兩篇雄文,揭開了《沃土》消失之謎。

網絡圖片
網絡圖片

圖片《沃土》柏林版海報

《綜藝》說,《沃土》早於2022年10月就將樣片提交審查,期間,王小帥也曾應審查機構要求,作出50多處的剪輯和刪改,但經過15個月的不斷溝通,仍未通過審查,整個項目陷於停滯。

最後,《沃土》是在沒有獲批「龍標」的情況下,前往參加今年的柏林國際電影節。

這不僅意味着,《沃土》可能永遠無法以正規的渠道在中國上映,更意味着,王小帥會遭到嚴厲的懲罰,最嚴重的後果是他再也無法以導演的身份在國內拍攝電影。

儘管柏林已經採取很低調的態度,據《綜藝》報道,有關部門已經聯繫王小帥並要求他從電影節撤回,否則他和他的公司將面臨嚴重後果。

但王小帥迄今為止並沒有讓步的意思,他對《綜藝》說:「製作公司和我都面臨壓力,很大的壓力。沒有龍標的電影禁止在柏林放映。但柏林選擇了它,我對此很感高興。這就是我想拍的電影,關於中國,關於我們的生活,關於中國的歷史和現實。」

當然,這也不是王小帥第一次遭到有司的懲罰,1993年,王小帥拍攝他的長片處女作《冬春的日子》入圍了柏林青年論壇單元,其後更具實驗味道的《極度寒冷》等,這些電影都無法在國內上映,王小帥也因此被拉入禁止拍攝的黑名單。

即便是2001年「地下電影」味道幾乎沒有、「違規參賽」的《十七歲的單車》獲得了柏林評審團大獎,電影局批示:「本片格調灰色,不宜公映。」

網絡圖片
網絡圖片

一直到2004年,國家廣電總局召集包括賈樟柯、王小帥在內的一批「問題」導演座談溝通,他們始得「解凍」獲准重新拍片,遂才有了次年王小帥第一部在國內公映的電影《青紅》。

頗具戲劇性的是,將近30年後,王小帥又即將面臨再次被封殺。

當年,2004年《青年時報》採訪當時還在被封殺期的王小帥,問了他關於被封禁狀態的所思所想:「那你希望你的電影出來重見天日麼?」

王小帥答:「我覺得並不是我的電影受到什麼不公正的待遇,我有什麼憤怒的情緒。問題是,不是我的電影重見天日的問題,現有的電影環境決定了,沒有這樣的渠道,沒有這樣的藝術院線,也沒有培養出固定的觀眾群,它根本沒辦法重見天日。」

《青年時報》:「那你認為國家電影總局需要做什麼樣的改革呢?」

王小帥:「就是開放,就是徹底讓它面對現在這個市場的競爭,面對正常的有生有滅的市場。」

其實早在2020年《沃土》立項之初,央視6頻道的《中國電影報道》還專門報道了立項的消息。

《沃土》改編自李師江的短篇小說《爺爺的鬼把戲》,故事設定於2009年,影片以一位十幾歲少年為主角,描述了2009年中國西北部一個貧困村莊中的一個家庭。當他們的鄰居慢慢遷往城市時,少年的父母在貧瘠的土地上挖掘,試圖尋找家族留下來的財寶。通過與祖父的鬼魂交流,少年了解了上世紀五十年代,土改時期的往事,以及那段災難性的大躍進的歷史。

「沃土」既是主角的名字,王小帥承認,這裡頗具意味,《沃土》這個名字會讓大家誤以為這又是一部意識形態宣傳片。

網絡圖片
網絡圖片

圖片《沃土》劇照

在被問及是否怕被封殺,王小帥說:「我希望不是,沒想到,在第一次被封殺的30年後,又回到了這種境地。」

但也許這一次,情況又有點不同。他似乎已經放棄了國內放映甚至拍攝的機會。

早在疫情初年,王小帥和劉璇夫婦便收縮了他們的電影公司「冬春」的業務,並在禁足最為嚴峻的時期,搬到了清邁,並一直生活至今,甚至,他們將電影拍攝了搬到了異國。

2022年,王小帥以疫情爆發後被困在清邁的故事,執導了《旅館》一片,並參加了巴塞羅那亞洲電影節、多倫多電影節,這部電影並無「龍標」,甚至也完全放棄了國內放映。

網絡圖片
網絡圖片

圖片《旅館》,2022

去年黃驥和大冢龍治夫婦創作的某部已經在豆瓣消失的影片,獲得了對岸的大獎,該電影雖然百分百以國內為故事,但卻走了一條完全不同的路子,他們是以日本投資、以日片的身份報名參加。

似乎,越來越多創作者不再將審查、傳播路徑作為考慮,也不再以擔心審查作為創作的顧慮之一。

正如王小帥說的:「審查制度帶來的長期壓抑,讓人很難敞開心扉自由創作。當我有一個故事要講時,我必須首先考慮審查制度,這扼殺了我自己的創造力和表達能力。」

這樣不平凡的開年,這一年,註定不平凡。

文章來源微信公眾號:奇遇電影

關注時事,訂閱新聞郵件
本訂閱可隨時取消

評論被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