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洛誦:有情有義 有血有肉(連載一)

人生只要有情有義,有血有肉地度過就可以了!

 —— 無名氏

   我的一生有許多算不清的感情帳,其中和我的初戀羅文的感情帳最為糾結,我一直在生他的氣,他似乎一直也有所抱歉,直到前幾天,我看見他三個月前在視頻里講話,提到一個人名,稍稍停頓了一下,在回想……這是衰老的表現,我的心一揪,我們的人生進入倒計時了!

  兩個多月前,我們在失聯兩年後又聯繫上了。

  我們從18歲認識起,就斷斷續續地分別再聯繫,再分別再聯繫……最長的一次是分別十一年。

   間斷又兩個月了。昨天收到他的來涵,……他感謝我寫的那篇文章「羅文就是敢說真話」,「謝謝誇獎!」他寫道。

   「我說怎麼又聯繫不上了,原來你的網壞了!」他在我另一封郵件後面寫道。

    我回信告訴他,我給他打過電話,他沒接。

    我沒留言,我的小心眼又生氣了,我當然沒說這個,這次,我決定不再生氣了,我們沒多少時間了。

    再有兩年,我們就認識一個甲子了!廣闊的歷史畫面在我胸中翻滾,我不想讓這一切隨風而逝,我嘗試把它寫下來,我不能保證我能寫完,我寫到哪兒算到哪兒…

(二)

    幾年前,羅文買下新居時給我發過照片,一排平房,諾大的院子。我最近從視頻上看到他和民運的朋友們在家中舉行Party。

     大家在院子裡包餃子,煮餃子,在羅文自己搭建的長長的廊橋里吃餃子。在靶場打槍玩。……一幅歡快景象。

     昨天,我在電話里向羅文提到這個視頻,我說:「我看見了小河流水和大片森林。」

       羅文說:「美國人家裡有大院子的很多,可是院子裡有條河的不多。」我說:「多少平方米啊?」 「相當於中國的四十畝地,一萬平方米。」 

      遇家現在已是一個繁茂的大家族。兩個多月前在一次電話里,羅文向我介紹了他和羅勉兒孫滿堂的幸福生活,我們也談到羅錦,他要介紹,我說:「我知道,你以前告訴過我。」 

     羅文告訴我他剛剛做了體檢,各項指標正常。看來我的擔心是多餘的。羅文一定會長命百歲。 

     遇伯母對我媽媽說過:「羅文和洛誦志同道合!」 

     我們倆從十八歲「文革」開始,對納粹法西斯紅衛兵肆意虐殺平民無比仇恨,幾十年來,我們倆從未間斷過與紅衛兵及他們的後台無產階級專政做鬥爭,我們倆都蹲過共產黨的大獄,「我們都不屈服!」羅文說。 

      幾年前,羅文和我在微信里有過一次催人淚下的交談。

      羅文說:「我爸爸媽媽和我都拿你當親人。」我說:「伯母說她將來給咱們倆做飯。」羅文說:「我爸爸說他將來也和咱們一起過。他也特別喜歡你。」我說:「我知道……」

       羅文說:「別說了,我都要哭了。」

       我現在在哭……

      羅文在給我的一封信中,說:「我們險些成為夫妻,(不是危險的險)……」

     他那封信主要是說我對他不了解。

     時間是八十年代初在北京,他第一次離婚後到我家找我,他穿着一身黑色的皮製摩托服,戴着大頭盔,像個神密威武的騎士出現在我面前。

     身材窈窕美麗的我坐在大型的嶄新的黑色摩托車後面,摟着他的腰,摩托車在北京的大街上飛奔,我濃密的長髮在風中飄揚……

   我開玩笑說:「羅文,你的最高理想就是帶美女騎摩托車在大街上飛馳吧!」

    羅文在信中說:「沒想到你對我這麼不了解。」

    我當時想:「羅文太較真了,難道他不知道我在開玩笑嗎?」

    昨天二個多小時電話,他詳細給我講了他的生活,他在北京成功的創業,我確實發現,我以前對他的了解是遠遠不夠的。

(三)                                     

   楊鷗是我和羅文認識的介紹人。

    楊鷗是我師大女附中同年級不同班的同學,她是高二(3)班的,班主任王本中是我們的數學老師,北師大畢業的。我們學校的年輕老師幾乎都是北師大畢業的。王老師出身地主,文革後一度當了師大女附中校長。

      楊鷗中等個子,胖胖的,臉色紅潤,大眼睛單眼皮,說話聲音很大很粗,語速很快。她的後腦勺很鼓,留兩根細細的辮子,後來剪成短髮。

      文革前,她就是著名的「反動學生」,許多人用鄙夷嫌棄的眼光看她,只因為她家九口人,有七口人在反右鬥爭中被打成右派。除了她家庭婦女的媽媽和上小學三年級的她,她的中學校長爸爸,六個哥哥姐姐全被打成右派,她小哥哥只有十九歲,是大學生右派。 

      她的公開亮相是65年文革爆發前在高二年級四個班一起上政治大課的思想教育聚會上,讓她作為典型發言。 

     她的發言給我留下很深刻的好印象。 

     她性格爽朗,毫不自卑,談笑風生,她說有個小男孩叫她「反動學生」,她就怒氣沖沖地給了他一拳。與其說她在檢討,更是像在炫耀。她沒說完,就被主持會議的戴眼鏡短頭髮精瘦的高二(3)團支部書記趕下台。 

       文革中,她領導「毛澤東思想紅衛兵」,老紅衛兵視她為眼中釘。

       我和她、還有中五被班裡紅衛兵逼的自殺未遂的楊友莉成為好朋友。

       楊友莉的父母早年參加共產黨革命,被打成「托羅斯基分子」,文革中被遣返回農村原籍,她有一個親大爺楊獻珍,則是共產黨理論家,黨校校長。

       文革中,66年8月5日打死我們學校校長卞仲耘的罪魁禍首之一高三年級的高幹子弟宋彬彬則是校領導的寵兒,我們都參加過65年她的在學校大禮堂公開的入黨發展會。 

      我們學校紅衛兵成為全國文革第一個打死人的納粹急先鋒,8月18日,發動文化大革命的毛澤東在天安門城樓上第一次接見全國各地來北京取經的百萬學生,宋彬彬代表法西斯紅衛兵給毛澤東獻上血淋淋的紅衛兵標誌紅布黑字的袖章,她把袖章套進毛澤東的胳膊上。 

      毛澤東向宋彬彬進一步指示「要武嘛!」

      宋彬彬改名「宋要武」。

      以高幹子弟為主體的紅衛兵更是肆無忌憚血洗全中國!

(四)

     紅衛兵運動是人類歷史上最血腥最殘暴最恥辱的運動。是近代史上曇花一現的共產主義運動最臭名昭著的一頁。是有人類以來人性最醜惡的表演。它對中國社會產生的惡劣影響源遠流長,幾代人都難以肅清。

      公元1966年8月,以高幹子弟為主體的紅衛兵運動在中國大地如火如荼,用銅頭皮帶和棍棒殺人、打人、抄家、毀滅中華文化……

       當時扶持中共49年建國56年開始反目的蘇共在「莫斯科廣播電台」對華廣播中聲稱:中共的文化大革命有兩個目的,一 消滅人口,二讓毛澤東的夫人江青當現代慈禧。 

     紅衛兵不過是打手!老毛手中的一個御用工具! 

     中國人民卻從秦二代順藤摸瓜,發現中國共產黨不過是殺人放火竊國的一夥強盜,他們的二代是對他們基因的繼承。

     而今風起雲湧的中國民主運動是從反對紅衛兵運動開始的。寫「出身論」的遇羅克是拉開當代中國大規模民主運動帷幕的第一人!

     「出身論」給中國的猶太人和奴隸們以啟蒙以覺醒以鬥爭,無產階級專政在他的手中動搖!共產黨害怕,周恩來說:「這樣的人不殺殺誰!」把他公審示眾後槍斃,並摘除眼角膜移植給了一個徐姓勞動模範,中國的普羅米修斯—-英雄遇羅克蒙難時僅僅27歲。

(五) 

 為什麼第一個打死校長的是師大女附中?因為劉少奇的女兒劉亭亭,鄧小平的女兒鄧榕及大批共產黨高幹的女兒都在我們學校。

  她們通天,她們引導着文化大革命一開始的潮流。有大量的證據證明初一的劉亭亭、高一的鄧榕打人最凶。踹死卞仲耘校長最後致命一腳的是劉亭亭。 

   而傳說「打死18個人」的宋彬彬應該沒有親自動手,只是幕後策劃者之一。 

    宋彬彬和劉靜是工作組撤走後,學校掌實權的兩個主要負責人。 

   文革史專家、「文革受難者」一書作者、芝加哥大學教授王友琴博士對卞仲耘校長之死進行了半個多世紀的調查,她的書里有許多翔實的材料、有名有姓的當場證人,她付出青春與生活的代價獲得的成就已得到國際社會的認可,她的故事被歐洲團隊拍成的電影正在製作中,不久就會與大家面視。 

    她是在1994年找到我的。通過我委託訪問澳洲的劉曉波先生帶到美國的自傳「留在世界的盡頭」。她看到的是影引本。她在信中稱呼我為「您」,並說她看了十分激動。我在書中寫了卞仲耘校長等人被打時宋彬彬說「煞煞他們的威風也好」的事情。 

   她介紹自己是史坦福大學教授,正在研究文革。 

   她後來被迫從史坦福大學離開,有同在史坦福工作的中國高幹子弟威脅要打她。她去應徵芝加哥大學的教座,一舉拿下比史坦福更好的位置與酬勞。 

    1966年8月5日,年僅13歲的她和18歲的我都親眼目睹了卞仲耘等五個校領導五花大綁跪着在水泥台上被羞辱的一幕。

    我在66年11月底認識了遇羅文一家。 

    我與王友琴從未謀過面,通過email和電話聯繫。

   (未完待續)

陶洛誦
作者陶洛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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