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郎悲歌 刀指何方?

刀郎『山歌寥哉』中那首「羅剎海市」,諷刺「羅剎國」黑白顛倒、以丑為美的故事,又費解又直白,嬉笑怒罵皆成曲,一首歌幾日內引出各種版本的改唱就好幾十種,引起巨大震盪,恐是中國歌壇近年罕見的現象,其影響力也遠遠超出了樂壇。

刀郎沉寂十年後帶回歌壇一部『山歌寥哉』,借用古小說『聊齋』故事,明明敲打着中國的現實人生。有人懷疑,刀郎重出歌壇,志在復仇,復十年前遭歌壇天王冷待之仇。其實,聽了歌曲,復仇不復仇,歌曲意涵遠遠超過復仇,喜歡或不喜歡,都在其次,價值高低,評論家或可各執一詞,然其震撼力量,凡傾聽者,都遭席捲,點擊量沖天,真有一種發自當下社會的深沉底蘊:社會的黑白顛倒,民間的呼吸、怨氣、怒氣,無一不在其中。

法國塞爾奇-巴黎大學教授張倫分析,「這不僅是首歌的事,不管刀郎最初是否有復仇的意圖,但現在這首歌已經早溢出音樂界本身,成為一種以軟性的文化形式表現的暴動!對社會缺乏公正,價值顛倒,黑白不分,權貴高高在上,蔑視踐踏他人,腐敗,壟斷機會的反抗!絕不僅僅是一首歌的問題,一個文化現象了!」張倫還表示:「刀郎借羅剎海市一泄心中塊壘,中國大眾借刀郎之歌一吐不平之氣!」

刀郎用心如何,歌曲既出,亦非歌者本人所能界定。有人則以為,這是一首亂世之歌,亂世的悲苦、顛簸、憤怒、渴求,無一不在。這個亂世卻不是因飢餓或內戰造成,而是統治者一意孤行獨斷專橫釀造的一顆讓百姓難咽的苦果。

如今的中國,並沒有亂世才有的大規模流離失所,沒有盜匪四起,烽火連天火,沒有!然而卻是嚴酷統治下表面的整齊劃一,即使遭遇三年嚴酷清零,大白橫行,民不聊生,人民也不敢輕易越矩。這是一個專權者愈加專橫,社會愈加疲軟無力,卻積怨極深,憤怒極深,壓在看不見的底處,這似乎就是刀郎這首民歌之所以引發高度共鳴的秘訣。時論人士梁京評論:「刀郎復仇的故事,給千百萬『被侮辱與被損害者』宣洩對社會不公的怨氣,創造了一個恰逢其時的機會」。

不止『羅剎海市』,整張專輯都譏諷着認知顛倒,是非不分的混帳世界。『路南柯』:「把一隻鱉扔進黃色的便盆它會自覺高貴/騎一頭驢參加宮廷的舞會它能自比王妃/陽光照不亮夜裡的鬼,六畜難懂人間味/它以為總是它以為,扁桃腫得比腦肥」。而『顛倒歌』里,重現北島的詩句:「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高貴是高貴者的墓志銘」

不過,『山歌寥哉』中最為轟動的是「羅剎海市」,源自蒲松齡同名小說。小說中有一個「羅剎國」,一位在海外經商的中國人馬驥,遭颶風而誤入,滿眼看到的是那裡人以丑為美,越丑官做得越大。馬驥乃一介美男子,落到羅剎國,卻被視為醜類。後經高人指點,自個把臉塗黑,反而博得眾口讚譽,並被羅剎國王封為大夫。

刀郎的『羅剎海市』歌曰:羅剎國向東兩萬六千里/過七沖越焦海三寸的黃泥地/只為那有一條一丘河/河水流過苟苟營……那馬戶不知道他是一頭驢/那又鳥不知道他是一隻雞/勾欄從來扮高雅/自古公公好威名……

具體所指,在這裡不必對號入座,其諷刺力卻是巨大無比的,「一丘河」,暗指「一丘之貉」,「苟苟營」,就是蠅營狗苟,逆淘汰的一群,驢不知自己是驢,雞不知自己是雞。結果「勾欄從來扮高雅,自古公公好威名」,「公公」本為宦官,專權後卻好大好威風的名聲。有人把此舉解釋為暗諷高居廟堂,德不配位之人。

時事評論員鄧聿文在寫給美國之音的專欄文章「中國是一個顛倒的『羅剎國』?」里評論:問題不在於他要表達的真實含義到底是諷刺樂壇的不良現象,包括曾經遭受的不公壓制;還是譏諷習近平治下的中國。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輿論作如是想。顯然,有一股力量看到了刀郎歌詞中的辛辣的諷刺性可以用來嘲諷當下現實,嘲諷習對中國的黑白顛倒的統治,推動這首歌讓更多的人了解和傳唱,將刀郎塑造成一個帶有符號意義的當局的諷刺者的角色。

有人說,「刀郎成為了這個時間裡中國的一把尖刀,實在令人倍感淒涼」。還有人說,「刀郎的歌預示着亂世將臨,這不怪刀郎。」大約刀郎任由眾人評說,『山歌寥哉』正在一個廣大的世界震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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