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深夜,通告說,自9月12日0時起,我所在的天府新區逐步有序恢復正常生產生活秩序。當然,核酸還是要做的,口罩還是要戴的,跨區流動還是不行的。但是,好歹可以正常出入小區了。可以去錦江邊走幾步了。所以,算解封了吧。
兒子已上床睡覺,聽到消息,立即蹦起來,誇張地高喊:鄉親們,鄰居們,天府新區解封了,明天可以出去玩了。
從靜默到現在,一共十二天。說長不長,說短不短。開初,每天執卡出門兩小時;後來,變成兩天兩小時。作為一個善於宅家的人,說實話,有好幾次放風我都沒出去。第二張出門卡一次沒用。
總體來說,成都做得還算人性化。藥店沒關,生鮮店沒關,餐館沒關(不能堂食),快遞沒停。所以,除了不能隨意出入小區,基本生活還是得到了保障。·
十二天裡,「坐家」宅家,每天到門口取幾個快遞。中秋夜,到小區空曠處拍了幾張月亮。經過曲橋時,用手電筒照了一下池塘。睡蓮與枯草下面,無數魚兒在游。原來,黑暗也無法禁錮生命。在我們看不見的暗處,總有無數卑微的生命在為活下去而奔波。
壞消息也是有的。平靜的壞消息——這樣說的原因,是已經因麻木而平靜了,但它卻又真的是壞消息。
有兩條記憶深刻。其一,疫情期,有人跳樓了。原因不詳。耐人尋味的是,跳樓者的鄰居們在群里提醒:不要把消息擴散出去。不然,以後我們的房價起碼掉一萬。
我不知道如何評價。我只想起那句近年來常掛在嘴邊的話: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魯迅先生總是那麼深刻而前瞻。
其二,某地公交公司負債纍纍,無法從銀行貸款,幾個月沒發工資。公司要求,員工自己貸款。
據說,一個穿不起鞋子的人,自從見了一個沒有雙腳的人,就樂觀了。
那麼,因防疫而宅家的人,是不是見了發不起工資的人,就樂觀了?發不起工資的人,是不是見了跳樓的人,就樂觀了?
我想說,其實,我們都在同一條船上。只不過,有些人的位置稍好一些,有些人的位置更差一些。
但是,船是相同的,風暴是沒有區別的。
身為草根,誰又比誰更幸運呢?在不幸降臨到自己頭上之前,每個人都覺得自己不會那麼倒霉。
這個問題,無從思考得太深入,當然也無從寫得太深入。因為不合時宜,也不夠正能量。
總之,身處大變革時代,一個人連一粒灰塵都算不上。
當然,好在,對茫茫宇宙來說,我們這顆星球,同樣連一粒灰塵也算不上。
前幾年,旅行者1號從64億公里外的太空發回一張照片,天文學家卡爾·薩根命名為《暗淡藍點》:三道色彩詭異的條紋,難以計數的小點。最右邊條紋旁,有一粒微不足道的沙子——那,就是我們的地球。
薩根說——
這是家園。這是我們。
你所愛的每一個人,你認識的每一個人,你聽說過的每一個人,曾經有過的每一個人,都在它上面度過他們的一生。
我們的歡樂與痛苦聚集在一起,數以千計的自以為是的宗教、意識形態和經濟學說,每一個獵人與強盜,每一個英雄與懦夫、每一個文明的締造者與毀滅者,每一個國王與農夫,每一對年輕的情侶,每一個母親與父親……人類歷史上的每一個聖人與罪犯,都住在這裡——一個懸浮於陽光中的塵埃小點上生活。
(全文轉自微信公眾號聶作平的黑紙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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