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澳洲】可愛的拉布拉多

兒時家裡養狗，對狗頗有感情，幾十年與狗隔離，對狗有點怯生，路上迎面遇到大小狗狗都要提前岔開讓路，以防不測。多倫多兒子養了一隻拉布拉多犬，以英國著名詩人拜倫命名。拜倫不及一歲已是黑油油身高體胖進入成年，一看就是「富家子弟」，家人都把它當成家中最小的成員。

初來乍到，我不找它它找我，搖着尾巴，伸着舌頭，睜着柔和的眼睛圍着我轉圈，逼迫着要和我認親。孩子們說：「這是你最小的孫子」，你也是它的「爺爺」。慢慢的熟悉了，我不怕它了，認了這位狗狗「孫子」，它更親近我，吃飯時從桌子底下鑽到我腿底下，蹄子搭在我的腳面上，舔着我的襪子褲子和手臂，眼巴巴望着我，真好像頑皮的小孫子乞求爺爺分享給它一點食物。我假裝不小心掉下去一點食物，它高興地一口吞掉，認為是爺爺對它的偏愛，更貼緊我，把頭枕在我的褲襠中間露着想笑而不會笑的笑臉，我膽子小，看見它尖利的牙齒，唯恐它失口朝我中間部位咬一口，造成不應有的尷尬，唬着讓它走開，它卻像狗皮膏藥緊貼揭不下來。平時，只要我和它在一起，它要麼站在我面前轉圈，要麼把蹄子緊緊地搭在我的身上裝睡，我輕輕地抽身走開，它像媽媽懷裡的寶寶，馬上醒來，似乎與親人的身體溫暖在一起，就是大的幸福。兒媳受過訓狗師的指導，訓狗有方，一聲溫厚而沉穩的命令：「拜倫！No!回去！」它悻悻的離開，回到給它設定好的「別墅」區，臥在狗皮褥子上。

時代變了，人有人餐，狗有狗飯，我拿來狗糧餵它，它高興地站起來，前蹄雙掌作揖做感謝狀。從籠中放出，它伸伸懶腰，抖抖毛髮，我套上繩套出去遛彎看風景，繩套上有帶塑料釘的枷鎖，是它的刑具，也是我管理教訓它的工具，它一旦不聽話或有傷大雅，我就使勁一拽，並口令配合，它就老實服從了。有時它明知故犯，行走間，在路邊隨意叼啄起一塊不該叼啄的廢品，向我遞目而語：「爺爺：您看這個可以吃嗎？」我大聲訓斥：「No!吐掉！」它不情願地搖搖頑皮的頭，吐掉了。如此慢慢使狗狗野性的「自由」改變成人為的「他由」，獲得主人的關愛和賞賜，順理成章。其實，我們有靈性的人何嘗不是讓渡不合適的自由獲取平和的生存環境嗎！一輩子沒當過官，老了當了個「狗官」，倒也有趣。

六點鐘起床，一夜未見，它看見我好像久別重逢的親人，一下子跑過來，興奮地搖着尾巴，依偎着，目不轉睛地看着，嘶嘶的叫着，伸着舌頭舔着我的衣着和手臂，我彎腰稍不注意雙腳搭在我的肩上，在我的臉上親吻了幾下，真是個有情有義的情種！

清晨出門，皚皚白雪鋪滿大地，狗狗前後四掌留下梅花爪印，使沉寂的大地靈動起來。狗狗邊走邊在地上嗅嗅聞聞，尋尋覓覓，好像地殼裡蘊藏着什麼珍奇異寶或珍饈美味一樣，淘來淘去也淘不盡。拜倫剛剛步入青年，朝氣蓬勃，一路拉着我搖頭擺尾小跑。看見有一青年拽着一隻老狗，慢慢騰騰，步履蹣跚，艱難前行。兩廂對照，一是朝陽，少年拉着老年跑，一是夕陽，老年後扯着青年走。如果交換一下位置，似曾般配，可家中的成員豈是可以交換的！出門撒尿，屬狗標記性的生物本能，而隨地拉屎，雖然象徵性用蹄子刨挖幾下用以掩埋它的生物信息，主人則必須隨時用狗屎袋撿拾起來。我們的拜倫吃得多，拉的也多，應了拉布「拉多」盛名，每次出去都要方便幾次，我不厭其臭，立馬攬進狗屎袋投放固定的垃圾桶。農耕時代，完全的有機肥，諺語曰：吃得多，拉得多，上到地里打的多。那時，有人天不明背個糞筐到馬路上撿拾各種牲畜糞便，牛糞曬乾冬天可以煨炕，所有的動物糞便都是尚好的有機肥料，都是植物生長的寶物，門前糞堆高，室內糧倉飽，此情此景，已經成為過去式。

來到大草坪上，放開繩套，拜倫蹦蹦跳跳好像監獄中的犯人獲得瞬間放風自由一樣高興，在草地里翻滾着再跳起來歡快地舞之蹈之，接着，像脫韁的野馬奔馳在草原上。回到我身邊後，它那興奮勁兒，好像我小時候穿上新衣裳吃着白饃饃過年一樣滿足的不知如何是好。看見飄動的楓葉，它像小孩撲蝴蝶一樣興奮地空中捕來捕去。看見浣熊松鼠一類異類，它馬上警覺地前肢伏地，後肢蹬直，目光炯炯做戰鬥狀。遛彎回家後，狗狗經常意猶未盡，嘴裡叼根假骨頭在院子裡蹦蹦跳跳，瘋跑幾大圈，有時跳到孩子的蹦蹦床上蹦跳幾下；有時叼着它的尾巴轉圈圈；有時嘴裡銜着玩具花皮圈，腳下踢着彩色塑料球，做足球運動員過人運動。寵物就是寵物，愈寵愈興奮，雖然不會說人話，但能領會人的旨意，忠實於主人，與人建立起親密的關係。

人有親戚朋友往來，而狗狗一旦被豢養，就只有主人，所以，經常與其說話，帶它出去放風，給它以溫暖，使之生活既有情趣又有尊嚴，不感到寂寞。狗的壽命10年到15年，中途要和主人分手道別，這對於有情感的人來說是件痛心的事，因此，平日要珍惜這份情感，不能遺棄它，馴化時只能說服教育，不能打罵，稍有好的表現要像夸小孩一樣誇獎它（Good boy），鼓勵它，完全把它納入家庭成員。

狗狗拜倫經馴養後通人性，老少無欺，而且舉止端莊，行為很有禮貌。出門時主人先出，它隨後；回家時，主人先進門，然後口令：「一二三，進來！」它才搖着尾巴步塵而歸，而且先後抬起富有生命力冬暖夏涼彈性輪胎一樣的耐磨腳掌，讓主人擦乾淨後才在房間裡自由活動。遛彎時老遠看見同類，都要駐足目視對方，「汪汪」幾聲，以示行禮打招呼。大小便時，從嗓子眼發出尖利的嘶嘶聲，求主人到一定地方解決問題。

為了適應環境，家裡漢英雙語訓練，兩歲多的小孫女讓它臥下它就臥下，讓它起來它就起來，騎在它身上任意侍弄，它從不發脾氣，孫女高興了把一根香蕉給狗狗吃一口自己吃一口。一次，大家忙，沒人理會狗狗，無聊的狗狗從牆角里找出家人的鞋子襪子叼在嘴裡活蹦亂跳，自娛自樂，結果，撕爛了襪子，兒媳發現後走到它跟前，自知犯錯的狗狗趴在地上怯怯地耷拉着腦袋一動也不動，兒媳一邊教訓一邊把鞋襪放在它嘴邊讓它再次撕咬，它嚇得喘着氣，含着認錯悔改的眼神求主人饒恕。人老惜子，對於子孫總是一臉慈祥，即使訓斥，也缺乏威嚴，拜倫室內瘋跑，我裝假嚴肅，厲聲：「拜倫，Stay!」命令它到它的生活區，結果，它反倒上樣，搖着尾巴伸着舌頭舔着我的衣着不離不棄轉圈。兒媳一聲命令：「拜倫，Stay!」，它馬上夾着尾巴頭也不回四蹄伸展趴在它的臥墊上。又一次，兒媳讓它趴下，把食品放在它的爪子上，告訴它不能吃，它眼巴巴看着美味不能下口，抬起頭，一雙圓溜溜眼睛望着遠方，好像是乞求，又好像假裝有志氣，說：「不讓吃就不吃。」結果，口水從嘴裡打拉到地上，直到主人放話：「可以吃了。」它才狼吞虎咽地吃。此情此景，我順口編個曲兒，曰：

美食腳上放，鮮味撲鼻香。

眼眸盯着看，垂涎三尺長。

主人未下令，強裝思遠方。

允聲剛出口，吞下右腳糧。

甜！甜！甜！爽！爽！爽！

哎喲喲！我的親娘耶！

您真是教子有方。

看着狗狗純樸真實的眼神，在動物身上看到眾生應有的自然現象。再看看人，演化着演化着，思考着思考着，算計着算計着，有些人慢慢失去了應有的模樣，總是一副心懷叵測的假裝象。

2021.11.17

作者：拜懷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