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與懷：《致命中國》對中國相當「致命」

（前言：當地時間12月4日，美國當選總統川普宣布，將提名彼得.納瓦羅擔任貿易與製造業高級顧問。納瓦羅在川普的第一任期內曾任白宮貿易顧問一職，是處理中美貿易問題的重要幕後推手。川普宣布提名時說：「在我的第一個任期內，很少有人能比納瓦羅更有效、更堅決地執行我的兩項神聖規則，即買美國貨、雇美國人。」

2023年9月，納瓦羅因藐視美國國會眾議院國會騷亂特別調查委員會對其發出的傳票，被裁定兩項藐視國會罪名成立。他於今年3月入獄，開始為期四個月的服刑生涯，成為首位因「國會山騷亂事件」入獄的前總統川普政府高級官員。7月，在被釋放的當天，納瓦羅便出席了美國共和黨全國代表大會並發表講話，抨擊了司法部，稱其為「不公正部」（department of unjustice）。

本文寫於2018年，簡介納瓦羅的名著《致命中國》和他與川普的關係。不難預測，這位《致命中國》一書的作者重返白宮，意味着川普政府在對華貿易政策上將持續強硬態度。）

 這部書，的確，足可以被不少人定性為「惡毒的反華著作」。

光看書名就夠讓人驚悸。英文原名：Death by China：Confronting the Dragon —— A Global Call to Action，譯成中文，所謂「致命中國」，就是「中國導致大家喪命」的意思；副標題是「號召全球行動對付中國龍」——如果成真，則是翻轉過來對中國當然相當「致命」。

《致命中國》全書觀點旗幟鮮明，文字毫不含糊，火藥味十足。作者一上來就把中國的貿易做法定了性：重商主義加保護主義。它開宗明義，認為中國「快速變成全球最厲害的刺客」；認為「不道德的中國企業家用致命的產品淹沒世界市場」；認為「中國採取非法保護主義掠奪美國的產業和工作機會」；認為「中國優勢」來自「不公平的貿易手段」。全書共分五個部分，第一部分講中國黑心產品；第二部分講美中貿易；第三部分說的是中國擴充軍力及間諜活動對美國形成的威脅；第四部分則對中國的政治制度進行批判；第五部分提供與「致命中國」共存的保命之道。書中一一列舉了中國用來消滅美國人工作機會的八般「武器」，計有：精心設計的非法出口貿易補貼網絡；巧妙操縱和嚴重低估的貨幣貶值；公然仿冒、盜版和偷竊美國的知識產權；中國共產黨短視地為了換取幾塊錢生產成本的優勢而大規模破壞環境；超低的勞工健康標準、遠低於國際規範的安全標準，導致大量工人罹患棉肺病、肢體傷殘和各種癌症；非法關稅、配額和從銻到鋅等關鍵原材料的出口限制，對世界冶金和重工業取得更大控制權，作為戰略的策略；掠奪性定價及傾銷，把國外對手擠出關鍵的資源市場，接着以壟斷性定價欺詐消費者；中國自豪的「貿易保護主義長城」——阻礙所有的外國競爭者在中國的土地上設立店面。如此一來，中國曆年來得心應手、用之有效的八般「武器」全部被脫光包裝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讓美國人充分瀏覽，其心真是不謂不「惡毒」！

讓反感此書的人很無奈的是，它的作者對中國的情況相當了解，論述範圍相當廣泛，列舉的例證也確有其事。比如，書中在講中國出產的黑心產品如何毒害中國人和美國人的時候，作者從三鹿奶粉講到地溝油和塑料米，從出口到美國的毒牆板講到毒地板和毒玩具。美國的藥房裡充斥着中國製造的藥品，從中國進口的水產品擺滿美國的超市，這些魚蝦都是餵食了抗生素，中國的藥品則含有環境污染的成分。在作者的筆下，可謂無毒不中國，令人不寒而慄。要命的是，這些論述證據翔實，連中國官方對一些事實也不避諱，有不少黑心產品確確實實地是中國媒體自己揭露出來的。此書的真實性無疑對中國相當「致命」。

《致命中國》的書名呼籲全球一致行動來對抗中國龍。作者開出什麼樣的藥方來治癒身染沉疴的美國對華貿易呢？該書的第五部分就是作者提供的與「致命中國」共存的保命之道。書中在個人選擇方案、企業管理層決策、政府的政策措施三個方面提出了詳盡的解決策略。列舉的生存指南範圍廣泛：既有教導消費者在超市里如何仔細看商品標籤，又有如何防範中國的商業間諜；既有因應中國在非洲殖民掠奪資源，又有如何在外太空與中國間諜衛星周旋。其中政府的政策措施層面就包括：推動國會立法，要求與美國進行自由貿易的任何國家必須放棄所有非法出口補貼；貨幣匯率需反映實況；要有嚴格的知識產權保護、符合國際規範的環境保護及健康與安全標準；開放能源和原材料的全球進出口市場、提供「包括媒體和互聯網服務在內的自由與開放的國內市場」。在具體執行方面，這本書提出眾多細緻的措施，例如：對中國進口商品徵收45％關稅、制止中國公司竊取美國公司的知識產權和商業秘密、縮小美中貿易逆差、棄用「中國製造」商品、將中國列為貨幣匯率操縱國……

這本被一些人定性為「惡毒的反華著作」的書，2011年一出版便引起了強烈的反響，影響力遠遠超出了書齋和校園，許多對華鷹派人士齊聲喝彩，國會眾議員羅拉巴克為此書寫了後記。2012年，在大企業投資下，此書被改編為同名紀錄片，作者納瓦羅親自導演，諸多美國政要甚至包括美中經濟和安全審查委員會成員都在影片中受訪，名噪一時。紀錄片雖然是書中觀點的照搬，但是畢竟影響力要比原著大多了。總之，兩者都對美國社會產生了不可低估的政治效應。2015年，中國對美國的貿易順差就達3657億美元之巨，製造業轉移中國造成美國傳統工業基地「鐵鏽帶」的衰落有目共睹，所以許多美國人覺得《致命中國》的批判性顯得格外有力，這從總統競選中川普引用該書的論點而得到廣大白人藍領民眾的熱烈呼應中可見一斑。

2016年底川普當選總統後，不忘即時給予《致命中國》極高的評價。他說：「（該書）清晰的論點，周密的研究，給我留下了深刻印象。它很有遠見地記述了全球主義對美國工人造成的傷害，並為復興我們的中產階級指明了一條路。」川普還特意為同名紀錄片寫了這樣的推薦語：「《致命中國》說得很對。這部重要的紀錄片用充分的事實、數據和洞察力，描述了我們與中國之間存在的問題。我強烈推薦給大家觀看。」川普並不是2016年才讀這本書。但他在當選上總統後才鄭重發表對這本書的看法，而且極力推薦，可見他對這本書的重視程度。事實上，川普和這本書的兩位作者——經濟學家彼得.納瓦羅（Peter Navarro）和他的學生、企業家兼作家格里格.奧特里（Greg Autry）——非常有緣，簡直是心有靈犀一點通。《致命中國》為美國開的藥方中，最重要的莫過於白宮要換主人，美國需要一位既要有腦子，又要有脊樑，敢於對中國說不的新總統。川普的當選，正中作者下懷。這兩人在川普競選過程中就進入了競選團隊充當經濟顧問。2017年1月，川普宣布成立「國家貿易委員會」，負責統籌協調貿易爭端策略問題並擔任主席的就是納瓦羅。另一位作者奧特瑞亦被委任美國國家航空航天局負責交接工作。

今天，納瓦羅就是美國應對中共貿易戰的直接策劃者！川普在競選的時候對中共國進行猛烈抨擊和威脅，彈藥都一一來自他的《致命中國》；就任總統後至今更進而把他在書中的建議和措施一條一條地實施着，簡直把其視作美國對華關係的指南手冊。也許也是上天作弄中國，納瓦羅同川普結緣，還是中共新華社「牽線」。納瓦羅曾表示，他本來不認識川普，2011年《致命中國》出版後，他得知川普在接受新華社記者採訪時稱讚他的著作，兩人方才開始通訊。總統大選時他們第一次見面，而且一拍即合。

《致命中國》在2011年出版，在2012年被改編為同名紀錄片，都已經是六七年前的事了。看來這些年中共國有關方面對它們的出版和發放、對它們的轟動及所代表的思潮、對川普如何從它們那裡獲取靈感並付諸行動，都不當一回事。他們相當「沉着」，沉醉在胡鞍鋼們關於「中國世界第一」的忽悠以及《厲害了我的國》的自吹自擂。如果再仔細扒一下，這個納瓦羅其實還有更激烈的關於中國的一些著作：《即將到來的中國戰爭》（The Coming China Wars: Where They Will Be Fought and How They Can Be Won, 初版2006；修訂擴充版，2008）和《臥虎：中國的軍國主義對全球意味着什麼》（Crouching Tiger: What China’s Militarism Means for the World，2015）。也和《致命中國》一樣，光看書名就知道內容有多麼刺激。在《即將到來的中國戰爭》中，納瓦羅認為中共正在「尋求全球經濟霸權」。他建議「應該與中國進行直接的經濟對抗，包括制裁和邊境控制──必要情況下，以軍事行動作為支援……」今天中美關係走勢，真的是被他「不幸言中」！而北京當局，卻一直誤認為納瓦羅們只是美國個別的極端狂熱但絕對興不起大浪的說客而已；一直誤認為川普只是一名在虛張聲勢的商人，只不過為了美國期中選舉作作樣子；與此相關，北京還錯估了美國與歐盟之間擁有相同核心價值觀的聯盟關係，且不切實際地希望與歐盟組成一個針對華盛頓的聯合貿易陣線。也許可以說，中共這些錯判以及在其錯判之下而已經做出和將要做出的應對，對中共國才是真的致命！

在《致命中國》的結尾，納瓦羅特別強調，作為一個中國通，他熱愛中國文化，跟很多中國人是好朋友。他甚至專門在書的扉頁留下一句話：

「獻給所有的中國朋友們。希望他們有一天能自由地生活。在那一天到來之前，請大家多保重！」

有人已經指出了，與其說這是一種問候，莫如說這是一種提醒和擔憂。這種問候，讀起來五味雜陳、後味悠長。當然，會有許多人覺得，這簡直「惡毒」透了。

（2018年8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