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早幾年,只是好像,在作家方方的微博里,看到過作家徐遲的一個段子。
具體年代不詳,徐遲被下放到農村勞動。他的工作是趕牲口。當時的湖北省作協的一位年輕同志下鄉去看望徐遲。在這位年輕人的心裡,徐遲是一個讓他尊重的作協主席的形象。然而,等他輾轉找到徐遲的時候,徐遲正在地裡面趕牲口。大老遠地,這位年輕人就聽到徐遲邊甩鞭子邊罵那頭驢子,罵得極其難聽。與徐遲這位讓人尊敬的作家的形象,簡直千差萬別。
好在這位年輕人,並沒有當場就走,而是等到徐遲幹完了活,才找到徐遲。
徐遲便向他介紹說,這頭驢子是生產隊裡養的,之前養驢的人很會罵人。結果呢,他罵驢子的那些話很難聽,但是驢子聽懂了,能識別。徐遲剛下鄉的時候,哪學得會這些,所以,他對着驢子斯文地叫喊,驢子根本不理會。沒有辦法了,徐遲就照着那位農民的腔調,罵了幾句驢子,那驢子果然滴溜溜地聽話。
不知這是真實的故事,還是湖北省作協流傳下來的段子。然而,這個段子的意味太豐富了。
驢子是一個非常能幹的牲口。驢子干起活來,不管流多少汗從不喊累。是人類相當好的莊稼幫手。然而,驢子好是好,卻只能聽得懂有限的話。這真是一件悲傷的事情。
想明白徐遲的段子,我們會發現,表達其實是分對象的。驢子只能聽得懂罵它的話,那麼,和他交流的時候,我們就只能選擇罵它。不然的話,當然是對它的不尊重。
徐遲曾試圖改變那頭驢子,結果呢,驢子因為聽不懂他的話,拒絕配合幹活。所以,徐遲只能改變自己的敘事策略。
這個段子雖然很像是一個笑話。然而,現實世界中,人與人之間的溝通,其實也是如此的艱難。所以,廣告商才在很早的時候意識到了一個詞語:分眾。
我們活在一個分眾的時代。除了代溝、愛好溝、語言溝、食物溝,現在,連方方日記都是一個溝。
我們不能忽視這條溝的存在。溝將人的理解分開。當然,有些事情是分對和錯,以及真實和虛假的。然而,人都是活在各自的局限里。我們無法強迫另外一個人相信「你認為是對的」內容。
溝通並不是為了說服別人,而是找到雙方共同認可的內容。
差異是一個永遠都會存在的東西。人類也因為差異而豐富。如果所有的人認知都是一樣的,那麼,這個世界便成為可以單一的東西。只要在法律允許的範圍內,一個人有愚蠢的權利。因為,誰也不是先知,也許在他的眼裡,你恰好也是一個蠢貨。
溝通是讓人意識到差異的開始。有差異並不可怕,但是強迫別人必須接受自己,就違背了真理的原則了。真理從來不會威脅別人,因為,它就在那裡,所有的人遲早都會遇到它。而有些人遇到以後躲開了,那並不是真理的損失。
再一次回到那頭驢子身上,它其實是無辜的。因為,讓它聽懂了罵人的話的那個人,才是最開始的輸出者。如果驢子已經接受了罵人的訓練,那麼,後來的徐遲也好,疾遲也好,你只能按照這樣的規則來。
就不能重新洗牌嗎,對驢子進行文明禮貌的啟蒙,該有多好啊。我想說的是,放過你自己吧,因為人生還有更重要的事情。比如,找到一頭還沒有被農民罵過的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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