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機器人的世界裡,我們需要為螺絲釘而自豪嗎?

平時和一些來澳的老移民聊天,從他們口中聽到最多的一個詞就是吃苦。吃苦耐勞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很多家世並不顯赫的老移民靠着這一樸實的信念在陌生的土地上胼手胝足打拼出自己的未來。 

 佛教說,「人生八苦。」 其實,曉看芸芸眾生,眾生何止八苦,百苦和千苦可能也概括不了大千世界所有的苦。從老移民口中分享的苦來分類,大概有三種苦,第一種是離鄉背井難以忘懷過去的苦,第二種是眼前為生計生活奔波勞累的苦,第三種是對前途迷茫不可知的苦。 

 關於第一種苦,我們可以從古代文人的詩詞歌賦中體悟到它動人的感染力,第三種苦我們也可以從科幻小說中領略到它帶給我們無窮的想象力,至於第二種苦,它也不僅僅一無是處。孟子曰,「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惡其體膚。」 

 迎接苦難,戰勝苦難,讚美苦難,似乎是我們從孩童時代到步入社會後,那些洋洋灑灑的文章里必會出現的橋段。說多了,聽繁了,心有戚戚焉,也心有異議焉。 

 如今社會上,更是掀起了批判歌頌苦難的思潮。網絡上流傳中國當代作家王朔說過這樣一段話,「世界上最無恥的讚美,就是歌頌窮人的苦難,來愚弄底層人。」 不管王朔有沒有真的說過這樣的話,但是社會大眾總是希望哪位有社會影響力的人說出他們想說的話,就像「網絡上的魯迅」莫名其妙成了最大的名言造謠者。 

 中國俗語有言,「吃得苦中苦 ,方為人上人。」 老祖宗們上千年總結的經驗,必定不會欺騙我們後人吧。為何今天那麼多的人開始質疑這一金科玉律?這不禁讓我想起英國著名小說家威廉•薩默塞特•毛姆的一句名言,「人類之所以進步,主要原因是下一代不聽上一代的話。」 

 毛姆的話叛逆中透着幾分道理,如果下一代人只是因循守舊,那麼註定和各種機遇無緣,就像滿清閉關鎖國一心遵祖宗之法,等到被迫打開大門,才知道自己已經和世界潮流落下了一大截。於很多家庭而言,離開故土,來到一個曾經憧憬的地方,註定會是機遇和威脅並存的冒險之旅,至於這樣的決定進步與否可能需要各自體會。 

 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一個人的成功與否自然也不是短時間內一蹴而就,也許它就像壘磚砌牆一樣枯燥而辛勞。

還記得,一位退休的老移民憶往昔崢嶸歲月,最令他稱道之處,僅僅是年輕時工作速度快被老闆賞識。或許是生活的時代背景不同和社會價值觀念的變遷,我很難打心底里認可他眼中的成就,他的話也不禁讓我思考:人的意義是什麼?工作的意義是什麼? 這樣的思考在科技日新月異的當下更有意義,當人類的工作崗位和職能漸漸被人工智能等新興科技取代,人的意義在哪裡? 

 那位老移民生活的時代,人類依然在工廠式的流水線上不可或缺,工作速度或是產出效率是現代績效管理的重要依據。即使這樣,人類依然不能像機器一樣不分晝夜的工作,人的速度可能永遠跟不上機器。如果僅僅以速度來標記一個人的成果,不僅僅是不全面的,也是人的異化,人的意義變成像機器一樣追求速度,這是不人道的。

 我們祖輩和父輩那一代人,提起個人和社會的鏈接,他們經常會說,「為做社會主義大機器上一顆牢固的螺絲釘而自豪。」 這樣的話常常令我聞思極恐,機器和螺絲釘是冷冰冰且沒有情感的,人怎麼能做一顆螺絲釘呢?如果我們人類都是機器上的螺絲釘,那麼我們還要追求除了速度和效率之外的其他東西嗎?既然人類的命運像螺絲釘被無情地擰上使用,然後擰下報廢,那麼我們何須有各種喜怒哀樂。 

 也許那位老移民享受機器人一樣的快節奏工作,但是我依然感覺到他可能從一個大機器轉換到了一個小機器,他螺絲釘的命運並沒有改變,也許我們不知不覺中都是機器上的螺絲釘。 

 然而,早在100年前,哈佛大學心理學教授梅奧通過西方電器公司的霍桑工廠所做的一系列心理學實驗,證明了人是有思想、有感情、有人格的活生生的社會人,人不是機器和動物。後世在管理學中也將此稱為「霍桑效應」。 

 理想很飽滿,現實卻很骨感。中國網絡紅人鳳姐在移民美國後,曾經說過一句意味深長的話,「移民改變不了階級。」 她的這句話自然會引來不少爭議,有些人就用活生生的案例證明可以改變階級,還有人會說本來就沒有什麼階級,所有人都是平等的,機會也是均等的。

其實,再先進的機器也需要有一批螺絲釘,我們會漸漸理解老移民口中吃苦的真正含義。你嫌棄做螺絲釘,不願做螺絲釘,還有一群人排隊在牆外等着做螺絲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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