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章潤在《戊戍六章》中說了什麼?

北京清華大學法學教授許章潤被開除後,他的同事、社會學教授郭於華認為,清華大學用編造出來的理由對許章潤動手,和許章潤在海外出書,呼籲中共當局要守法行憲有關,這就是「因言獲罪、政治迫害」。許章潤究竟在書里說了什麼?讓誰聽了刺耳,非對他下手不可?這對中國知識分子形成的寒蟬效應又有多大? 

「唉…我也沒什麼說的,現在這個情況就是讓人很氣憤,也很無語」。 

電話那一頭,人在北京的郭於華語氣滿是無奈與無力。此時此刻,在中國做知識分子的艱難,盡在這一聲嘆息之中。 

但談起同事許章潤遭學校以「道德敗壞」的理由開除,郭於華不改俠氣與仗義性格告訴本台:「這一次,我覺得跟這個書的出版,應該是有關吧!實際上,在我們看來,這些東西本來就是說點實話,表達一個觀點與思想嘛!這有什麼呀,他就是從法學的專業來看,他肯定要圍繞着立憲、政治體制改革這些問題來表達觀點。這本來就是專業性、學者的表達,有什麼不能表達,對吧?」 

許章潤到底在書中說了什麼?

這本《戊戍六章》的新書,由紐約博登書屋發行,是將許章潤過去散見於多個海外媒體的文章,以及他曾在天則經濟研究所的發言,再加上今年庚子年的兩篇文章,一共十篇,集結成冊。

哀中華大地苦難 許章潤訴求立憲民主劍指習近平?

許章潤在書中圍繞着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談「立憲民主、人民共和」,在沒有點名任何特定中國政治人物的情況下,疾呼「良政」與「善治」,用字遣詞有時犀利、也不時展現出悲憤的情緒。

書中收錄了他2018年7月所發表的《我們當下的恐懼與期待》一文。許章潤疾呼保衛「改革開放」的重要性,必須維持「四條底線」,其中一項就要求必須「落實政治任期制」。

當年三月,中共中央向十三屆全國人大提議修憲,廢除國家主席連任限制,將已故領導人鄧小平1980年提出的「五年一屆、連任不能超過兩屆」的規矩打破,中國重回毛澤東時代的領導人「終身制」,舉世側目。

許章潤在書中引言這麼形容修憲的場景:「戊戍三月三十一日,那大屋裡居然爆出雷鳴般的掌聲—歷史在場,公義不屈,這幫佞人,台上台下,人模狗樣,早已被釘在恥辱柱上。」

另外,他也未點名呼籲「既集大權,請辦大事」。在許章潤看來,即刻可着手的大事之一,不只是要重申全國人大是中國的最高權力機構、而非工作機構,更要落實憲法第三十五條規定的中國公民各項基本權利的「神聖不可侵犯」。

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第三十五條規定,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有言論、出版、集會、結社、遊行、示威的自由。

《戊戍六章》7月7日在美國發行的前一天,許章潤家人及朋友確認,他7月6日遭中國警方從家中帶走,指他涉嫌到四川「嫖娼」,7月12日獲釋返家。

許章潤在書中後記指出,這本書原定由香港城大出版社出版,「不料有司長臂管轄」,施壓擱置,他也特別感謝在紐約的主編榮偉仗義協助。 

榮偉:為中國思想留紀錄 抓人沒必要

榮偉則告訴記者,他和許章潤同在一個中國公共知識分子的微信群組裡,他邀請許章潤出書,也是想為中國真正有思想的研究者留下記錄。 

榮偉表示,美國有言論與出版自由,他則是提供這樣的平台,讓大家交流,並不害怕在國內的親友可能受騷擾。他說,「我不知道,他們要騷擾是正常的,不騷擾(才奇怪),這個大家都知道。但是,我們做我們該做的事情,我們做學術研究、思想交流,這是正常的事情,對吧!……他們有不同看法,也可以提出來嘛,沒有必要抓人。」 

在亞馬遜網站上,《戊戍六章》這本書在關於中國的中、英文書籍銷售量中,目前排名第二。有讀者留言指出,許章潤有智慧與勇氣,是偉大的思想家。 

然而,這樣的勇氣在中國國內卻一再遭打壓。對於中國知識分子當前被強捂住嘴、不讓說話的處境, 郭於華的悲憤與悲觀,凸顯中國知識分子的困境。 

郭於華:無奈無力 清華自取其辱

郭於華:「面對這樣一個狀態,還是無奈、也挺無力的,也不知道還能做什麼,就是這種狀態。沮喪和失望也談不上,這麼多年就是一個這樣的狀態。」 

許章潤在書中後記寫到,仍「祈求華夏清明,但願人間有福」。

他也早已預料到自己福尚未至、禍先臨頭,在書中也提到自己是「冒着殺頭的危險說出人所共知的道理」。在郭於華看來,許章潤就是「因言獲罪,政治迫害」,她也很痛心學校配合上意。 

她還說,國學大師陳寅恪當年為清華大學留下的「獨立精神、自由思想」校訓,早已不復存在,清華大學的做法是自取其辱。

「唉!反正,我覺得,我也不是為了能有什麼用去說(表達反對),我也知道沒用,但我還是要表達我的態度,我不能不說話,我必須有個態度,有所表達。他們羞辱的,實際上是他們自己。其實你想想這個事,誰的名聲受到羞辱啊?我覺得就他們自身吧,誰會因為這個事兒改變對許老師的看法?」

郭於華透露,返家後的許章潤因防疫的原因,現在得居家隔離十四天。

許章潤在澳大利亞墨爾本大學獲得法學博士後,成為「海歸派」回國。2005年,中國法學會評他為「全國十大傑出青年法學家」之一。專研法律哲學的他,為他深愛的土地不斷建言,也曾以現代法哲學的觀點指出三句話、二十四個字,貢獻所學:主權在民、治權在賢;政權為主、政府為客;授受以公、臨治以法。

他謙稱自己「書生無用」,但「哪有先生不說話」?縱使有人不愛聽,他說了,只要活着一日,他還會繼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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