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醫生的死,不會改變什麼

–李醫生的死,不會改變什麼,悲傷只留給愛他的人

今早,李醫生遇害的帖子在醫生圈裡大量轉發,但可悲的是也僅限於醫療圈,一個普通醫生的死,不能換來什麼,「自嗨」的只是兔死狐悲的同道們,與他人無關。像這樣的惡性傷醫事件,在我從業十幾年來,從未間斷過。從哈醫大當年轟動一時的研究生被殺、到疫情前後楊文醫生被殺、陶勇醫生被傷……,每年有多少傷醫事件,我們不得而知,因為偶爾掀起波瀾的幾起,也很快消失在滾滾的浪潮中,這些年,唯一的改變,是北京很多醫院開始加強了安保和安檢的功能,但實際上,起到的作用,也微乎其微,許多時候,安保,也只是形同虛設,因為,保安沒有執法權利。而我們的根本問題,在於政策以及政策的制定者們,是他們從未在乎過醫務工作者的生命安全。

說到底,傷醫事件都是刑事案件,可是和醫療有關,就總是要被另類化,執法部門也好、行政職能部門也好、管理部門也好,他們統統都以和稀泥為本。為了避免輿情、為了避開敏感話題、為了不引起所謂的公憤和不必要的麻煩,總是以醫院賠點錢、醫生扣點錢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遇到刑事案件,只要不出人命,讓醫生吃點虧、讓患者不鬧事,就是最終解決問題的辦法。

有沒有管理部門把醫院當做一個公共場所?我們不需要什麼特殊照顧,我們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為大眾服務的公共區域。我們需要的是合理、安全的秩序,根據《治安管理處罰法》第42條規定:有下列行為之一的,處五日以下拘留或者五百元以下罰款;情節較重的,處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可以並處五百元以下罰款。我們僅僅希望依法處理擾亂秩序的人。

作為一個法制國家,依法辦事是基本原則。我們每個公民都享有個人生命財產安全的權利,在醫療機構,擾亂秩序,帶來傷害的不僅僅是醫務人員,同樣還有其他患者。我沒有看見過,誰會膽敢在政務大廳鬧事、也沒有人在銀行鬧事,同樣,傷醫事件幾乎不會在部隊醫院出現,是因為什麼?是因為人們在這些地方沒有不滿?是因為他們把為人民服務的理念落到了實處?是因為人們不敢吧!砍刀,只會砍向手無寸鐵的弱者!

作為急診醫生,我時常面對很多激烈場面,被失去理智的患者家屬辱罵,不能說是家常便飯,也並不罕見。而我們似乎已經習慣於這種狀況,並不「往心裡去」。我曾經因為夜間急診拒絕給一個姑娘驗孕而被打110報案(急診有很嚴格的分級診療制度,而現在很多醫療資源都被浪費,僅僅為了避免投訴),以至於警察來處理事情,耽誤後續患者就診;也因為跟一個心絞痛患者說她需要去做冠脈造影,而被她女兒摔了診室血壓計,揚長而去,理由是我嚇到她媽;當然,被等候半小時的患者問候八輩祖宗以及罵醫院、再到罵共產黨也不是一次兩次。在老急診樓,我們的分診台是全封閉的,因為那裡的台子被砸過好多次。作為急診科大夫,我們每每自嘲是見慣大場面的人,我們要有一顆強大的心臟,和超強的自我修復能力。我有時候開玩笑和同事說,我們不需要門口煞有介事的保安,我們只要有一位穿制服的人民警察駐守在分診台,就可以杜絕99%無理鬧事。

我為李醫生的死感到憤慨和惋惜,他的死一點價值都沒有,他的死只會給他的家人帶來無盡的痛苦和悲傷,而其他所有人都不會有任何改變。當我們的管理制度不變,這樣的事情永遠也不可能杜絕,李醫生不是第一個,李醫生當然不是最後一個。當社會對於疾病、健康、死亡,對於醫療資源的有限和不平等性沒有一個正確的認識,當主流媒體、管理部門被一幫非醫療專業人士把持,以取悅大眾、博取眼球為目的的宣傳、引導和改革,最後犧牲的就只能是這個行業里最普通、最弱勢、最底層的醫務工作者,他們沒有為自己發聲的權利、他們更沒有反抗制度的能力,默默承受超負荷的工作強度、和勞動價值不匹配的勞動收入以及所有莫須有的污名。他們常常被一些專家污名為看病難、看病貴的根源,而一幫小大夫,豈能有這樣大的權力和這樣的大影響。要知道,在這個行業里,制定政策、掌握資源、決定醫保報銷比例、報銷範圍的,絕不是每日坐在診室給人看病的人。

文章來源微信公眾號:愛寫寫的二娃媽

關注時事,訂閱新聞郵件
本訂閱可隨時取消

評論被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