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關係將進入長期「陰天」版

美國共和黨議員麥卡錫擔任議長的眾議院迅速設立了中國事務委員會,罵聲充斥了中國的網路平台,比如「麥卡錫為對華鷹派提供了平台」、「『麥卡錫主義』正在美復活」、「『弱主』麥卡錫切勿掉入自我編織的反華陷阱」,形形色色的標題不一而足,頗有「不信春風罵不回」之氣勢。其實,中國方面與其痛罵麥卡錫等鷹派,還不如研究一下自1948年以來中美關係演變史中,堪稱中美友好甚至接近「准蜜月」的那段時光(1972-2016年)緣何而來,緣何而逝,以便面對長期的「陰天」版。

阻擊中國 麥卡錫只是順勢而為

麥卡錫這位共和黨議長因成立「中國事務委員會」而被中國批判嘲罵,不過,北京千萬別以為中美關係能夠「一罵引得春風還」,因為麥卡錫那張「阻擊中國」的清單,上列各項事務並非麥卡錫首創,而是川普入主白宮之後形成的對華政策趨勢。

比如麥卡錫稱,「我聽兩邊同事說,共產主義中國構成的威脅很嚴重。我完全同意。這是一個超越政黨的問題。成立中國問題特別委員會是我們解決這個問題的最佳途徑」——共產主義中國的威脅,是川普當政時期尤其是2019年以來美國朝野逾半人士的共識。

麥卡錫向共和與民主兩黨議員們說:「你想結束我們對中國的依賴?這個委員會將對此進行調查。」「你想阻止對智慧財產權的盜竊並將供應鏈帶回美國?這個委員會將努力實現這一目標。」結束對中國的經濟依賴,尤其是減少美國對華貿易逆差,阻止中國在美的智慧財產權盜竊活動,是2019年3月川普開打中美貿易戰的主要目標。中國「千人計畫」內的美國教授損兵折將,最後導致華人教授痛感美國外部環境的不友好,只好惜別美國回到科研環境遠不如美國的中國。

其餘那些令中國憤怒的麥卡錫行動,諸如「保護美國國家安全」、「限制中國在美國的外宣活動和在華盛頓的遊說活動」,在川普四年當中的後兩年全都出台了,一律打包裝入「註冊為外國代理機構」這個筐中。限制中國在美購買農田這事,麥卡錫議長並非「罪魁」,2022年5月26日,美中經濟安全委員會發布《中國在美國的農業利益:通過海外投資加強糧食安全(China’s Interests in U.S. Agriculture: Augmenting Food Security through Investment Abroad)》,這份報告就是要限制中國在美國「找糧食」——購買農地。

麥卡錫將上述問題列入中美戰略競爭的重要項目,打包給「美中戰略競爭特別委員會」統一管理,是合乎美國利益的考慮。美國對中美關係的重新定位,始於川普時期,究其因是全球化陷入困局之後,美國對自身在國際社會重新定位的一種外交調整。北京要考慮的其實是這個問題:美國是否應該有自己的戰略利益與國家利益考量?如果中國有,美國當然也應該有。最重要的是,北京方面真應該好好考慮一下中美建交以來中美關係維持友好是借哪個群體之力,這個群體在美國政界是否有延續性。

美國對華外交關鍵人物 北京按友敵劃分

自1948年以來,中美關係「陰天版」與「晴天版」交替出現,陰天版的標誌是一位元美國政治人物被宣傳成中國人民的敵人,晴天版會出現一位「中國人民的老朋友」成為標誌性人物。

司徒雷登——國共內戰時期美國駐華大使。毛澤東1948年發表的那篇《別了,司徒雷登》一度收入小學教科書,尤其是那句「司徒雷登走了,白皮書來了」,小學生們過目不忘。

杜勒斯——第52任美國國務卿(1953年-1959年),被公認為美國對社會主義國家實行「和平演變」的闡釋者。1960年代以前出生的中國人都知道「美帝國主義妄圖用和平演變的方式改變中國顏色」,「美國通過和平演變與社會主義爭奪下一代」。

基辛格——第56任美國國務卿。中國人都知道1971年7月時任美國國家安全助理的季辛吉為美國總統尼克松訪華鋪路而秘訪中國。基辛格的對華政策被概括為:接觸-合作-影響-改變,影響美國對華外交40餘年,也因此獲贈「中國人民的老朋友」桂冠。

蓬佩奧——第70任美國國務卿。自中美關係正常化以來,中國還從未對任何一位白宮官員進行如此無禮謾罵。

基辛格時代的對華外交:因一代中國通成勢

基辛格一生訪華近百次,2021年逾93歲高齡還曾訪問中國,對中國的深情厚誼,北京刻骨銘心,贈予「中國人民的老朋友」桂冠。不過,1970年代以來中美國關係並非季辛吉一人之功,那是一代「中國通」共同努力推進的結果。這一點,中國方面很清楚:「美國的『中國通』們既是引導美國民眾認識中國、理解中國的引路者,也是中美兩國決策圈相互溝通、增信釋疑的橋樑。中美建交之後長達40年的友好合作,與美國老一代『中國通』們的付出與努力密不可分」。

美國第一代中國專家費正清、鮑大可、施樂伯等大都在中國長期生活過,與中國有著特殊的情緣。稍晚於他們第二代中國專家如基辛格、奧克森伯格、何漢理、李侃如、蘭普頓等人都是在參與美國對華決策過程中逐步成長起來的。這代中國通不僅參與推動了中美蘇大三角關係的轉換過程,還親眼目睹了中國從文革時代到改革開放時代的轉換歷程,深諳接觸政策和中美互利共贏的重要意義,美國「不戰而勝」、「歷史終結」所帶來的那種驕傲,美國引領全球化和資訊化浪潮所帶來的那種自信,使他們對改造並引領中國加入國際社會並成為負責任大國有充分的自信。

哈德遜研究所中國戰略部主任白邦瑞(Michael Pillsbury)是這些美國中國通當中的重要成員,著有《2049百年馬拉松:中國稱霸全球的秘密戰略》一書。2022年12月,他接受英文大紀元《思想領袖》記者Jan Jekielek採訪時,談到當初美國對華外交團隊如何秘密幫助中國崛起:「我們在北京有世界上最大的大使館,有2300人,這一基本結構一直在繼續——大使館內有50個聯邦機構與中國合作。美國國家科學基金會與中國的對應機構科技部之間一度擁有60多項協議,便於國家科學基金會迅速分享自己任何新的科學發現,同時資助中國各地的科學家和大學。該團隊負責(向中國)提供情報、武器、先進技術、貿易,幫助創建機構。我們創建了中國的環境保護局,我們創建了中國的疾控中心……」

美國對華外交團隊幫助中國崛起的熱情於此可見,但白邦瑞並未談到這熱情從何而來。實事求是地說,直到世紀之交,中國還未脫貧,專業人士來美交流訪問,都需要美國出資邀請,因此,在中國崛起這前,這些美國中國通們的熱情主要與信仰相關。他們大都是「嬰兒潮」一代,其「中國情緣」有信仰因素。1968年,推動巴黎紅五月的青年、美國反越戰青年、日本赤軍當時信仰的精神導師與領袖號稱「三M」:馬克思(Marx)、瑪律庫塞(Marcuse)、Mao(毛澤東),示威者高舉的各種領袖畫像當中有毛的畫像。很多「1968年人」因為崇拜毛而嚮往中國並學習中文,認為中國文革是偉大的世界革命的重要組成部分,毛是世界革命的偉大領袖。這種因信仰而產生的親近感移情到毛後的中國,才會在促成中美友好時、幫助中國崛起時不遺餘力。

如今時代變了,這代中國專家不少被稱為「擁抱熊貓派」,在川普時期對華外交的調整過程中,已相繼淡出美國外交界,因此,中國對美外交失去了一隻非常重要的友軍。在此情況下,北京必須立足現實,學會在沒有友軍說明溝通的情況下,如何展開對美外交,僅靠罵聲無法重構「中美友好」。

(本文經作者授權刊出,原出處。※作者為中國湖南邵陽人、作家、中國經濟社會學者。現今流亡美國,曾任職於湖南財經學院、暨南大學和《深圳法制報》報社。長期從事中國當代經濟社會問題研究。著有《中國:潰而不崩》、《中國的陷阱》、《霧鎖中國:中國大陸控制媒體大揭密》等書。)

關注時事,訂閱新聞郵件
本訂閱可隨時取消

評論被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