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克蘭的硝煙與鐵鏈女的困境

對許多的中國人來說，俄羅斯入侵烏克蘭的消息以及中國共產黨當局為俄羅斯當局發動的戰爭所做的宣傳遮蓋不住讓他們感到更加觸目驚心的鐵鏈女的消息。自江蘇徐州豐縣一個被鐵鏈拴在牆上20多年並據說生育了8個孩子的女子曝光之後，中共當局動用國家力量對相關消息實行全面封殺。然而，中國的公眾、國際媒體和其他國家的公眾依然持續關注鐵鏈女的消息。

鐵鏈女案件自2022年一月曝光以來，中共當局先後發表了五份官方調查報告。成千上萬的中國網民紛紛憤怒地指責那五份所謂的調查報告刺眼的大漏洞比比皆是，一份比一份虛假，一份比一份更加侮辱公眾的智商。 

中國公眾要求當局解除新聞封鎖、要求進行有公信力的調查的呼聲一浪高過一浪。北京大學、清華大學、中國人民大學、浙江大學，山東大學等大學的幾百名大學生冒着中共當局打擊報復的危險公開簽名呼籲調查，使中共當局窮於應付。 

中共當局最後一份由江蘇省政府調查組撰寫的報告發表於俄羅斯對烏克蘭發動全面入侵的前夕。俄羅斯發動戰爭之後，一些觀察者和中國公眾擔心，中共當局會利用遠在歐洲發生的戰爭遮擋並轉移人們對鐵鏈女的關注。 

有中國網民直截了當地呼籲人們不要被中共國家級宣傳機構中國中央電視台（央視）轉移公眾視線的手法矇騙——「央視直播烏俄之戰，戰場離我們很遠！徐州豐縣八孩鎖鏈女離我們很近！」

還有中國網民諧謔嘲笑中共當局動用國家力量打壓獨立媒體和記者前往豐縣進行調查的努力，指出有成百上千的各國記者和烏克蘭記者在烏克蘭硝煙瀰漫的戰場從事報道，但截至目前還沒有任何一個獨立記者能突破中共當局的封鎖進入徐州豐縣去那裡進行報道，由此可知，徐州豐縣比烏克蘭戰場不知危險了多少倍。 

在中國的鐵鏈女引發全中國、全世界的關注，在鐵鏈女的形象和悲慘的故事引發中國公眾和國際社會審視中國政府和中國文化如何對待婦女之際，俄羅斯全面入侵烏克蘭的戰爭爆發，中共嚴密控制下的中國互聯網上旋即出現大量的喝彩聲，其中一些喝彩包括歡慶俄羅斯教訓烏克蘭，聲言願意收留18歲到24歲的烏克蘭美女難民。 

這種被眾多中國網民和國際社會公眾視為喪盡天良的言論一時間成為國際新聞。中國的鐵鏈女，俄羅斯發動的全面入侵烏克蘭的戰爭，中共當局和當局控制下的媒體包括網絡媒體為俄羅斯所作的辯護和宣傳，以及中國人對自國和他國女性的蔑視就這樣難解難分地交織在一起。 

你是哪國人不重要，哪國把你當人才重要

加拿大不列顛哥倫比亞大學教授幸琪（HsingChi von Bergmann）多年研究平等與包容問題。在鐵鏈女事件曝光之後，幸琪分別給多個加拿大和美國婦女非政府組織寫信呼籲關注，並呼籲其他人也予以關注。 

幸琪發表公開聲明說：鐵鏈女事件「使很多跟我一樣的女子意識到，『你是哪國人不重要，哪國把你當人才重要』。……這一女子眼下仍被稱作『鐵鏈女』。令人震驚的是她被鐵鏈拴了這麼多年，生活條件如此惡劣，還生了八個孩子。……地方政府官員就此受到質問時聲言她有精神問題，她的前牙缺失是因為牙周病（而不是因為用反抗虐待被敲掉或拔掉牙齒）。隨着質疑的增多，官方的報告所提供的解釋不斷變換。」 

在台灣長大的幸琪在接受美國之音採訪的時候說：「首先我覺得這消息非常令人痛心，但又覺得並不讓人覺得意外。因為中國政府到目前為止在面對外界質疑的時候，包括面對國內的質疑，它的做法就是掩蓋，不讓人知道，不讓人討論。但現在很難掩蓋，因為現在民眾的關心程度越來越高，它就擔心這消息是不是會擴散到國外，會不會全世界都知道這件事，但是已經來不及了。全世界都知道了這件事。」 

德國德累斯頓齊陶國際學院教授艾麗西亞·亨尼格（Alicia Hennig）有多年在中國旅遊、工作和生活的經驗。她說：「聽到一個女子多年被鐵鏈拴鎖的消息，我感覺難以言喻的悲哀。你怎麼能對一個人做這種事情？我對這一消息以及鐵鏈女狀況進行了一些追蹤了解，得知地方官員似乎竭力掩蓋這一消息。這讓我感覺更壞了。正義在哪裡？」 

從2015年9月到2021年4月，亨尼格連續在中國工作和生活將近5年。作為女性的一員，她由此對中國社會和中國傳統文化獲得了一種別樣的感受。她在接受美國之音採訪的時候表示，她知道自己作為一個西方國家的女子和白人女子在中國得到相對好的待遇，因此她的觀點很難說具有代表性，但中國社會的一些總體狀況使她感到作為女子在中國的生活艱難，例如，中國根本一丁點的性別平等的觀念也沒有，工作招聘甚至公開歧視女性。

亨尼格表示，在中國發生的至今仍被當局竭力掩蓋的鐵鏈女事件，這種不把婦女當人，或把婦女當作次等人的事件不是在真空中發生的。 

她說：「對我來說，問題是中國女子仍被認為在管理家務和照看孩子方面要比男人做得更多。在我的國家（德國），則是要男女努力平等分擔家務，雖然這常常是作不到，但至少人們是這麼認為。另外，男人的母親即婆婆在家庭中依然扮演決定性的角色。這是我不能習慣的。我不能想象有這樣的家庭生活，讓我的婆婆告訴我我必須做什麼，應當怎麼做。」 

徐州豐縣鐵鏈女恐並非孤立事件 

在中國長期工作和生活期間，亨尼格在仔細觀察中國學術自由和學術舞弊問題之餘，也以旁觀者的眼光審視中國社會和中國婦女問題。 

她說：「在我看來，我們（女子在中國社會當中）是達到某一目的的手段。目的總是婚姻和家庭，而女子常常是被當作實現這一社會目標所需的物件。或者，更糟的是，女子常常把她們自己和自己的身體當作實現這一社會目標的手段。畢竟婚姻和孩子使女子（不僅使男子）獲得社會地位。 

「我由此有一種感覺，這就是，在習近平決定男人和男性應當是什麼樣子的情況下，這種狀況不會得到改善，尤其是現在習近平號召中共黨員多生孩子並以此作為黨員義務。這一切無助於使中國社會對女子更好。（習近平的前任）毛澤東曾經許諾中國婦女可以有一半的天空。那片天空在哪裡？」 

(註：中共已故領導人毛澤東曾經說，「婦女能頂半邊天」。當今中共中央總書記、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則號令「發揮婦女在弘揚中華民族家庭美德、樹立良好家風方面的獨特作用」，並聲言「這關係到家庭和睦，關係到社會和諧，關係到下一代健康成長。」 此外，習近平掌控的中國教育當局大力提倡所謂的男性「陽剛之氣」。) 

加拿大不列顛哥倫比亞大學教授幸琪說，在中國社會存在嚴重的男女不平等的情況下，在中國男女比例嚴重失衡的情況下，中國人口綁架和販賣問題嚴重，但中國政府顯然並沒有認真思考和研究這個問題。她認為從根本上解決這個問題的重要途徑之一是教育。 

幸琪說：「國家並沒有認真的去思考研究這個問題，從教育的方面來審視這種問題。我們怎樣去達到彼此尊重，對待女人真的是不能一棒子打暈就扛回家的，假如沒有這樣的教育，這種野蠻的行為還會繼續存在。如果我們不去關注這個鐵鏈媽媽，我們就把這個機會放過了。那麼我覺得接下來還會有很多鐵鏈媽媽，然後還有很多很多的人的女兒會很容易地被消失掉，不知道被賣去什麼地方。」 

公眾的擔憂大概不會落空 

在中國國內外諸多觀察家看來，仍然懸而未決的鐵鏈女事件在當今中國之所以引起眾多人的強烈反應，是因為許多人害怕自己或自己的家人跟那個鐵鏈女只有一悶棍的距離，而鐵鏈女曝光之後中共當局實行的，並且至今仍在持續中的新聞封鎖和輿論封殺則更使他們擔心這種害怕恐怕會夢魘成真。 

在鐵鏈女案件曝光之後，又有「鐵籠女」和「地洞女」等把婦女當作下等動物飼養的醜聞浮現。中國當局聲言要展開調查。但許多觀察家指出，中共當局先前的五份鐵鏈女調查報告使當局的調查完全失去公信力，當局現在只能憑藉國家暴力脅迫手段封殺消息和輿論，強迫公眾接受或忍受當局的調查結果。 

在另外一方面，在歡呼俄羅斯攻打烏克蘭、歡迎烏克蘭美女難民到中國的網絡貼在中共嚴密監控的互聯網上廣泛流通成為世界奇景並得到國際媒體的廣泛報道之後，中共當局近日來對這樣的帖子採取了封殺措施。中共的支持者則聲言，那些網絡貼是敵視中國和中共的勢力炮製的。 

但批評者指出，這種明顯為中共洗地的說法根本就不符合事實，也不符合中國的國情，目前人人可見的當今中國國情是，為鐵鏈女呼籲權利和正義的網絡貼會在第一時間被中共網絡輿論管制當局封殺，冒險去徐州豐縣進行調查的人會被拘禁，歡呼俄羅斯攻打烏克蘭、慶幸烏克蘭大批年輕美女難民可以到中國的網絡貼則在好幾天的時間裡在中國的互聯網上暢通無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