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外賣的基本情況
說干就干。
最簡單的是跑「美團眾包」: 不用培訓,註冊就行,不限時間,不規定最低工作量,收入一天一結。還有「蜂鳥眾包(以前是餓了嗎)。基本同上。
後來又註冊了「閃送」(據說這家最規範最人性化)。去齊魯園培訓了半天,花了50塊錢買了工牌、馬甲、文件袋。
「順豐同城」,和「閃送」差不多,就不再體驗了,否則還得花一份錢。
這幾家相比較,美團最狠,市場占有率最高。蜂鳥次之,閃送和順豐相對溫和但生意不多。
美團把騎手分三個等級。
核心是美團專送,職業騎手。每天九點打卡上班,晚上九點下班。埋頭跑系統推送的單子,每單3-4元。都是優化過的好單。取餐處集中,比如說上萬達四樓,一圈拿5-6個餐。派送處集中,比如說送到某銀行前台一次放5-6份餐。派送距離短,不超過3公里。派送時間短,因為取餐省時間、放餐可以直接放前台,不用進小區、上電梯、爬樓、給顧客反覆打電話確認。
他們相對輕鬆一些。但不好處是不准請假,每個月允許歇四天,歇哪天得提前一星期報備,越是颳風下雨下雪越要求準時派送。接到差評罰款200-500,一般罰500。
送餐遲到不罰款因為是系統計算出來的,人只管快跑就是。說是早九點干到晚九點,實際上還要長。上午八點半開早會,遲到一次扣20。晚上到九點了,手裡的餐送完才能打卡回家 (一般到八點半還會繼續派單,多數都是九點半才能打卡回家)。在臨沂城,專送每天必須干12-14小時,一個月必須干26-28天,平均能掙6000。特別拼命的能掙8000多,都是市區60碼逆行闖紅燈拿命換的。
專送很苦,但業餘送外賣的眾包騎手更苦,處於最低的第三級。送一趟單價低30%,單子都是專送挑剩下的,不是偏就是遠,要麼就是要去沒有電梯的搬遷小區爬六樓送上門。好單很難搶到 (上兩層有60-30秒的提前搶單優先權)。眾包工作時間更長,更危險,掙的更少,不聽話就被「針對性」禮送到沒有訂單的邊緣地區。好處是不想干就回家躺着,沒人強迫你掙錢。我了解的最拼命的,每個月能掙7000 (每天干15-16個小時,一個月一天不歇)。
我有本職工作,只能幹業餘的眾包。這些天我假日就從早干到晚,工作日早晨跑兩小時,晚飯後再跑到夜裡一兩點,或者兩三點。夜裡給錢多一些,能掙到錢的都是偏遠地方。半夜裡我跑到過相公鎮東邊的村里,跑到方城,跑到蘭陵村子裡,跑到沂南山裡面,都是鄉間小路。都是騎摩托。太黑,燈書院照不遠,有時候就騎到了溝里。一過長春路,夜裡都是大貨車,擦身而過,心裡也打怵。送完貨,騎車回來,才覺得手麻覺得凍得不行。有一次我實在太冷了,就把車停在田裡,繞着跑了一陣,看看高德地圖,在臨沂大學正北九公里,回家還很漫長。
一個月,我送了2000多單,接觸了幾百個商家,敲響了2000多個房門。平均下來每天騎摩托210公里、步行32000步、爬110層樓。所以我那個月微信運動里每天都是步行最多的。
這個月綜合算下來,每小時收入10元是常態,每小時收入20元是極限。
平均每單3.5元,要取貨送貨2+3公里,取貨平均等5分鐘,騎車8分鐘,送貨進小區上門平均7分鐘,共20分鐘。一小時3單,10.5元。
一次送3單,排列好次序,能節省1/3時間。但會被催。一小時能送4-5單,15.75元。一次送5單,適用於午餐晚餐的集中送餐時間。很難排列好次序不被催促。基本上就是極限值。略微提升單位時間的收入,一小時還是送5-6單,19.25元。好處是能最大化高峰期的送餐量。
關於送的貨品,我有一些小的建議: 蛋糕不建議送。鮮花,不建議送。冬天不要送燒烤。萬達、泰盛,不建議取貨。醫院,不建議送。代買,不建議送。菜市場代買,堅決不送。啤酒,最好不送。轉單,不能接。一超市用品,比送餐好。文具、藥品,最佳。輕便而不易損壞的特殊用品,建議送。長途,加急,謹慎判斷。
二、痛苦,是一件事實,還是一種體驗?
詩歌只有一種現實: 痛苦
——帕切科《詩人之戀》
我無心於調查,就是想體驗體驗。
2022年很特殊。一份報道里講,在上海騎手送外賣每天能賺1000多。另一份報道又說,北京人社局一位副處長,王林,親身體驗當外賣騎手,送餐12小時賺了41元。究竟哪個說真的?我想,應該親身試試才知道真偽。
幹了一周,我覺得王林處長那篇報道更真實。大家有時間可以搜一下看看他的具體講述。不過,我覺得12小時賺41元,這根本不能維持生活,何況在北京。王林處長體驗得有些短,他要是幹上個把月,我估計每個月能賺個三四千塊錢。要不,他怎麼活?
我體驗了一個月。這張紙上是我每天記錄的收入情況 (沒有去除每天3元保險費和25元摩托車油費)。跑到第20天的時候,我上升到了眾包騎手的最高級別,路也很熟了(臨沂市區的小區和周邊的鄉鎮都牢記了,不需要看導航。經常去的小區,我每天回家都默背一陣具體樓號編排次序,提高步行送餐速度),基本上算是很熟練的騎手了。勞動強度和具體收入情況,大致如此。
但我主要關注的是外賣員這個「身份」究竟是怎樣的處境。體驗這個工作過程中人是如何感受、應對、反芻這些遭遇的。肉體受罪是一方面,雖然很久沒有這種體驗了;主要的還是受人辱罵。
沒有人拿正眼看送外賣的,商家,顧客,尤其是保安。熟人都不知道我最近在幹這個,只有我們小區的保安知道。他們天天見我早出晚歸半夜回來,不讓我進。我說我是業主;他們騎車跟着我到樓下看我上樓,說你送外賣都能在這兒買起房,是個人物。很多顧客看我的眼神就像看要飯的。有的顧客就是披着人皮的畜生。我曾經痛恨過這些人,後來慢慢都忘了。
有幾次,差點就被人認出來了。一次是在萬達。我取餐的時候,旁邊有一對小情侶說那個送外賣的說話好像邢老師啊。我心想肯定是愛聽我課的好孩子。還有一次,我半夜送螺獅粉到寶德新領域,開門的男士穿着內衣,他是我的前同事。我認出了他,他肯定沒認出我。我戴着頭盔。
我更願意回憶起溫暖的瞬間。這一個月,我送了兩千多單,有三個人真誠地感謝過我。一個是搬遷小區古城社區的一位女士。她說半夜裡孩子想吃餛飩,天這麼冷謝謝我專程送來。後來我發現她又打賞了我2塊錢。還有一位,也是女士,就是相公鎮東北那個村裡的。他們夫妻倆怕我半夜裡找不着路,打着手電把我送到了路口。還有一對夫妻,老人住在人民醫院五號樓,心腦血管疾病中心。我把他們給老人定的餐灑了一些,後來我又買了一份送去。他們倆把第二份餐的錢退給我,又打賞了我10塊錢。
真的很感謝他們。祝願他們事事順利,吉祥如意。
三、今天,我們體面地存在於社會中,究竟需要每月多少「成本」?
在我棲息的孤獨中有充裕的時間
來思考希望的問題:
能否有一天
我們的生命
不再像霍布斯所說
只是污穢、野蠻與短暫的?
——帕切科《約拿報告》
我們看一下中國這幾家外賣公司的隱形控制結構:
外賣公司總部把所有城市都分包給每個城區的運營商,然後運營商再次分包。這是一種非常特殊的結構,很多國家是不允許這樣操作的。肯德基、麥當勞它們都有自己的外賣隊伍: 無論專職還是業餘,都有正式簽約.有五險一金,受傷有公司保險,從不設置送餐倒計時催促你飛馬趕到否則虧款罰款。
——我們這幾家公司 (在此我不便說它們的名字),實際情況就是,騎手出車禍了,每天扣的3元保險 (公司扣了60%,只把1.2元交給保險公司) 提供最高6000塊錢的傷亡保險。不夠了,縣區運營商承擔。還不夠治病,縣區運營商直接跑路,你起訴都找不到人。起訴城市的運營商都起訴不了,外賣公司總部根本起訴不着,因為都是「勞動外包」,它把自己早隔離出去了。這種重大傷亡事故,據了解城區每個月都有。
猝死,外賣公司總部所有階層的管理都不會——按照他們的條款,這與外賣公司理睬,總部毫無關係,起訴都是白花錢。全國起訴的都沒一個贏的。
罰款的問題。——顧客投訴,會被重罰。這個網上討論很多,我就不贅述了。我說下另個關於罰款的問題。
比如說:案例一。
這一單完成得很好,很完美。然後繼續送的過程中,軟件提示說上一個訂單沒有點擊送達。你只好停下了點擊。第二天就會被罰款:異地點擊送達,或者超時點擊送達。可以投訴說,沒有超時,而且當時已經點擊了送達,這是軟件又跳出來的問題。投訴無效。還有一次申訴機會。再次申訴也秒回,無效。打人工客服電話,一個小時內能聯繫上就是幸運的。聯繫上了,還是同樣的回覆。
這樣的情況我一個月遇到兩次,程序完全一樣,三次申訴機會沒一點點用,完全是擺設。我最後對人工客服(是個活人) 說,你們可以直接聯繫顧客看真實情況是怎樣的。沒用,依舊扣錢。而且扣的錢也不返還顧客,都進了外賣公司總部腰包。
案例二:跑腿單。
送達過程順利,顧客非常滿意。但是顧客不會在手機上完成「墊付款。顧客找不到如何支付墊付的頁面,騎手就得在門外等着,也不好大聲催促。(大聲催促是態度不好,是要被頂格罰款的,罰500) 。一家人在屋內找墊付款入口。等了好久,系統提示說送達已經超時。超時一秒鐘,扣跑腿費用40%。超時五分鐘,扣跑腿費60%。昨天我在樓梯上等了快十分鐘,顧客才完成支付。今天顯示那一單扣款80%白送了,從大學城附近到羅莊,11公里。
有一次,在小海螺,替顧客代付餐費後等餐(四菜一湯),等了半小時第一份菜還沒做,打電話給經理報備,回覆說繼續等待等到45分鐘還沒出菜,再打電話給經理報備,回覆說倒計時寬限15分鐘;等到倒計時都快走完了,我已經等了75分鐘,再打電話給經理報備,回覆說和顧客商量,儘量讓顧客滿意別投訴。
顧客很體諒,說: 既然已經付款了,等一等就再等一等吧,快春節了,人多,理解;我先在家把收貨確認了,你安心送來就行。
結果第二天一起床,就看到紅色警告: 嚴重違規,罰款200元!怎麼辦,開始申訴唄。從第一級開始申訴,填單、錄音、截圖上報。被打回,申訴無效。第二級申訴….第三級申訴….第四級申訴,到總部了,有人電話錄音取證;最後還是申訴無效。最後到第五級,最高級,總部市場部總經理,上海,…..還是申訴無效,答覆說系統顯示顧客填寫好評的時間,我的定位還在飯店。
我說剛才發給你的顧客專門錄音的情況說明、大堂經理的錄音情況說明、顧客接餐到家的照片已經把事實講清楚了。回覆說不行。同時反問我,你申訴了快一整天了,有這時間,你跑一天外賣,也快賺200塊錢了,幹嘛這麼軸?
我在電話里對這位總經理說,你應該看過一部電影,叫《秋菊打官司》;這不是錢的問題。
過了一會兒,他打電話過來,說發了一個紅包給我,請接收。我點開,15元紅包,留言說我個人理解你的經歷,但罰款不能取消這15塊錢算是我個人的一個人道主義補償。
——這幾家全球知名的外賣公司,盈利能力真有這麼緊張嗎?
這家公司在美國納斯達克上市,有嚴格的季度財報和年度財報。我們打開看一下。它自創辦以來,十幾年幾乎沒有一年是盈利的。18年虧損1155億,21年虧損235億,22年虧損67億。
我看到這個財報,心裡和大家一樣,非常驚訝。因為每一單外賣,商家需要額外支付貨品價格30%的送貨費用,顧客需要支付每公里0.5元的送貨費用。舉個例子,午餐定一個20元的飯,3公里,顧客支付20+2=22元;商家拿到14元,快遞員拿到3元,外賣公司拿到5元。大概抽成比例是這樣。它究竟為何虧損如此之大呢?
我們還是看財報。21年,它行政開支88億、研發開支167億。22年,它行政開支98億、研發開支208億。錢都從這裡流走了。它的所有分公司都是外包出去的,總部平台需要多少行政人員大家可以統計一下。它的平台,就是一個手機APP,每年需要多少研發費用來支撐,大家也可以統計一下。
有時候,精心修訂過的數字會誤導世界。還不如我們日常的體驗。這些騎手干着全世界強度最大的外賣工作,拿着最低比例的收入;商家一批一批退出,不再接受它這麼重的抽成;它的大股東們在全世界豪宅遊艇轉移資產……和這些財報數據顯示的完全不符。
送外賣的一個月里,我見到了3個女性外賣員,見到了幾位年齡很大的外賣騎手,最大的一位對我說今年66歲了。他們承擔不了每天14小時、全年無休這麼大強度的勞動,我估計他們每個月能賺個3、4000塊錢。春節過後,我離開了外賣隊伍,但在路上我還是首先注意到他們的身影。最近幾個月,我看到了越來越多的女性和老人騎手風馳電掣爭分奪秒。可能再危險再苦再累,他們也離不開這3、4000塊錢的收入。家裡的孩子、病床上的老人、銀行發來的房貸還款短信……都在提醒着他們: 跑起來,快些跑!有天夜裡,我在彷河邊上一家燒烤店門口蹲着,等老闆出餐。旁邊還蹲着好幾個美團騎手。
我問他,現如今啥活最苦? 他說,送外賣掙錢最苦,還有快遞中心搞分揀也苦,搬家搬貨也苦,扛地板磚上樓也苦。
我問他,比老家種地苦不? 他說,當然比種地苦了,種地清閒,又不來錢,種屁的地。我問他,這幾樣比干建築活苦不? 他說,當然比干建築活苦了,千建築活,大工一天二百,小工一天一百八到二百;但你能拿到錢不? 半年有活,半年沒活,干到年底工頭跑了,過年,過屁年。我準備把這幾樣都干一遍。每一樣干幾個月。給自己油頭粉面的內心減減肥。
是否有一種公司,不僅能讓我賺錢糊口,還能教我們學點好的東西?這是我心中最大的疑問。
我們這種極度內卷源自哪裡,誰能告訴我?
我查證了國外快遞業的具體情況。日本送一單起價是32元 (人民幣),北美送一單起價是6美元。所以國外讓外賣送到家是很貴的。(高級知識分子的薪水,目前日本是國內的2-3倍,北美也是國內的2-3倍。但底層勞動者的收入,目前日本是國內的8-12倍,北美是國內的10-15倍。) 而且,國外的通例是雙方都可以差評投訴:騎手被差評五次,要暫停工作重新培訓。顧客被騎手差評五次,會被系統封號一年,不能再點外賣,必須自己去取。雙方如果投訴,系統提供的都是真人接聽電話,2-6小時反饋意見。調解不了,騎手和顧客都可以拿着證據去法院起訴,也可以起訴公司。像起訴公司「違規罰款」、「歧視」這種官司,打贏了一輩子就財務自由了 (一般都會收到公司錢庭外和解) 。因為那些工會,不是一般的厲害,是非常非常厲害。
而我們這些外賣總部的管理系統,與剛才說的那些人性化的公司比較,內核完全不同。
我們這些公司很特殊,就是我們這個「大系統」的具體而微,基因完全一樣。它的一切設計,在大數據和人工智能的加持下,變得更精密、更準確,「恰好」能獲取適量的勞動者,「恰好」能讓騎手們維持最基本的生活,讓他們積累不下休養生息、以錢養錢的些微資本,像驢一樣,被牢牢拴在這台磨上。
這不就是齊格蒙特-鮑曼在《工作、消費主義和新窮人》裡寫的那樣嗎?「新的工廠系統需要的只是人的一部分,是身處複雜機器之中,如同沒有靈魂的小齒輪一樣工作的那部分。而人身上那些無用的部分,比如興趣和雄心,還有天性中對自由的渴望,不僅與生產力無關,還會干擾生產需要的那些有用的部分。」這是關於後現代狀況的分析,令人揪心。而我們遭遇的,是加強版,更令人揪心。
究竟誰在阻礙我們過上有最低體面水準的生活?
四、知識分子的「信息繭房
復仇是世界的主旋律
人犯我,我犯人,人再犯我
我們永續這無盡循環
——帕切科《牢籠》
我不覺得知識分子是一個多麼美好的詞。——它就是個中性詞,既不好,也不壞。
我讀了很多年書,讀了很多書,結識了很多讀書人。但我覺得讀書越多,盲區越大,反而會生成一種鄙視日常世界的莫名奇妙的自負。
底層人生活在底層的信息繭房;知識分子生活在知識分子的信息繭房。兩者經常是不相通的。
我從另一個角度談談這個問題。
我來自於一個天主教家庭。讀高中的時候,我頂着巨大壓力,離開了教會的鉗制。母親經常嘆息說,這些事你做得比教徒還認真,為什麼不回到教會裡?
為什麼呢?我覺得「精華已盡皆堪棄」。
這是圍棋世界裡的一句話。——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這是天主教信念的核心。有這個信念是最關鍵的。我見過很多自稱嚴格遵循戒律的教徒。就算他們言行一致,我也不喜歡: 被動地屈服於某些戒律,內心卻充滿了私慾,這不是買櫝還珠嗎?
一個可持續發展的世界,應該理解人的有限性,理解財富是流動不居的。最起碼,得理解世界各階層必須平衡發展,竭澤而漁必將雞飛蛋打。說他們之所以慷韋伯談到清教徒的「慷慨」慨,不僅僅因為道德追求,主要是認識到必須讓渡一部分利潤給他人,才能維持系統的穩定運行。
說得遠一點,世界的終點是「空」(空不是無)。我所理解的「空」,是生滅滅生,循環往復,不為某人某姓永遠獨存。獲取大量金錢,有點意思,但也沒太大意思。
以前古人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老百姓愛說,人就是懶骨頭,能上不能下。
確實是這樣的。年近半百,我感覺自己越來越嬌氣,越來越矯情,越來越脾氣壞,越來越沒耐心。這樣發展下去,是要下地獄的。
張愛玲說,有年元宵節,胡蘭成陪着她到上海郊區閒轉悠,鑽進一個棚子裡聽流浪劇團唱野戲。寒冬,那些女演員凍得紅彤彤的,嗓子都凍啞了,就在幕布後面土堆上描眉換裝。看了一會兒,胡蘭成說走吧。張愛玲說,你走吧,我再看會兒。
後來,張愛玲在美國回憶這件事。她說,我感到震撼,這才是真正有生命力的女人,再苦再窮,大世界天崩地裂,也擋不住她們活下去,就像野草一樣。
確實如此。
(全文轉自微信公眾號東夷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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