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1月20日,美國發生兩件政治大事。上午,川普提前離開白宮,在安德魯空軍基地舉行了告別式。他沒有出席當日的新政府就職典禮。中午,拜登宣誓就任美國第46任總統,政權和平而有序過渡。這兩件大事,具有兩大象徵意義。前一件大事象徵着,2020年的美國大選留下巨大爭議。後一件大事象徵着,歷經兩個半世紀的風風雨雨,美國民主與憲政依然穩定,堅若磐石。
遠在太平洋彼岸的北京政權,密切注視着美國政局的風雲變幻。1月6日,美國發生震動世界的國會山衝突事件,中共即在當日(即北京時間1月7日)召開了一整天的高層會議,名為政治局常委會聽取各部門工作匯報,實為研究美國政局。央視的新聞聯播只是以文字和讀稿方式報導會議,並不發放任何視頻和相片,證明那是一個閉門的秘密會議。
各方面信息顯示,中共高層當日判斷以為美國陷入了內亂,甚至可能走向內戰。為此,習近平等人以為中共的戰略機遇又來了,甚至於,武統台灣的機會來了。隨後,1月11日,習近平在黨校講話宣稱:「當今世界正經歷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但時與勢在我們一邊。」中南海應該沒想到,美國國會山衝突僅在短短四小時之內就落幕,國會於當晚八點復會;美國大選爭議,也在1月20日之前大致歸於平息。
就在美國國會山事件後,連續幾天,政治局常委王滬寧的舊書《美國反對美國》突然在中國暴熱,書價暴漲,在舊書網站(孔夫子舊書網)上,一舉漲到每本16666元人民幣,比原書價暴漲三千多倍!這個看似離奇現象的背後,反映相當多的中國人也以為,美國由此陷入內亂、甚至內戰,美國將不戰自敗;以為王滬寧當年(上世紀八十年代後期)對美國的判斷得到應驗。
然而兩周後,1月20日,美國政權如期、和平而有序過渡,卻跌破這部分中國人的眼鏡,也讓中南海大失所望,這從黨媒前後的輿論對照就可以看出。實際上,是王滬寧誤判了美國,進而誤導了習近平。
王滬寧於1988至1989年訪問美國並做學術交流,前後不過半年,只觀察到美國的若干表象和皮毛,回去就寫了這本書《美國反對美國》,流露他對美國民主的失望,進而批判美國制度。王滬寧的結論來到很簡單,僅僅因為他目睹了當年老布什與杜卡斯基在總統競選中出現個人攻擊現象,就斷言:「西方現代文明可以帶來物質繁榮,但不一定造成人格升華。」
殊不知,事實就是,民主制度下,社會和民眾道德水平普遍較高,儘管仍然存在人性的缺陷;而專制制度下,社會和民眾道德水平普遍低下,甚至淪喪起碼的道德和人性底線。
在書中,王滬寧斷言日本將超越美國,理由是:日本奉行「集體主義、忘我主義、權威主義」,而美國奉行「個人主義、享樂主義、民主主義」。然而,隨後的事態發展證明,即便在經濟層面,日本也未能達到美國的高度,日本經濟陷入長期停滯不振而美國經濟始終充滿巨大活力。王滬寧的判讀失准,就如傅高義的判斷失准。後者是精通日文、中文的哈佛大學學者,曾於1979年出版著述《日本第一:對美國的啟示》。傅高義後來公開承認他判斷錯誤,但王滬寧卻從未公開承認他判斷錯誤。
王滬寧從「美國反對美國」的認知出發,預測美國將會因為國內衝突而衰落。其實,從共產中國校園裡走出來的當代秀才王滬寧,無法理解也無法達到美國反對美國的境界和高度,當然也就無法理解更無法達到中國反對中國的境界和高度。美國的活力就在於:這部分的美國反對那部分的美國;而中國的僵死就在於:不准這部分的中國反對那部分的中國。
其實,身處二十一世紀的王滬寧,他觀察世界的水平仍未超出滿清王朝的遺老遺少。滿清後期,清廷曾先後派出大臣到歐美國家考察,有人驚訝於歐美的經濟發達和政治民主,認為值得效法。但也有人居然這樣報告皇上:英國罷工,美國示威,如此下去,這些國家遲早會垮台;還說:議員們爭得面紅耳赤,如此咆哮公堂,成何體統?(隨後的事實是:一、兩百年過去了,英美依然雄踞於世,大清國早已灰飛煙滅。)
就連思想相對開明的北洋大臣李鴻章在訪問美國後,也疑問:「只有一件事讓我吃驚或失望,那就是你們國家有形形色色的政黨存在,而我只對其中一部分有所了解。其他政黨會不會使國家出現混亂呢?你們的報紙能不能為了國家的利益將各個政黨聯合起來呢?」
鑑於王滬寧被稱為中南海三朝智囊、三朝帝師,王滬寧的水平,就代表中共的最高水平,處在中國社會的高端。然而不幸的是,王滬寧的水平,放在正常國家就是最低水平,處在文明世界的末端。王滬寧現象在相當程度上,寫照了中共無法與文明世界兼容、中國將長期停留在政治上的蠻荒狀態之冷酷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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