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的梦幻人生(三十一)文革母亲
剧作家曹禺的“雷雨”里有句台词:“哪个女人不是苦水泡着心啊?”
借用一下可以变成,我认识的朋友们在文革中的母亲:“哪一个不是苦水泡着心啊!”
我把我的母亲和她们放在一起,母亲们的群像在我眼前浮动,她们都不在了,谁来为她们写传?
我眼里,她们每一个人都是可歌可泣的!
我有责任把我当年用眼睛拍摄下来她们的倩影用笔洗成照片,展现给大家她们的风采,哪怕只是一个黑白曝光的瞬间。
我从史学胡同小学同班同学说起。
我1955年9月1日考入史小,61年毕业。
六年中,和班里俩个女孩比较接近。一个叫张琦,一个叫梁丽丽。
张琦的母亲是东城区男二中高中语文老师,父亲是会计。57年母亲被划为右派。我在她家见到过她母亲一面,她母亲个子很高,穿着深色的短袖衬衫和深蓝色的长裙,很严肃的样子,不苟言笑。张琦长得很像她。长方脸,皮肤微黄,大眼睛双眼皮。
她刚刚睡醒吧,一只眼睛里充满了血,张琦说:“真恶心!”她什么都没说。
张琦像她右派妈妈一样敢言。59年,她竟敢在教室里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给老师提意见。她举手,老师问她有什么事?她站起身来,像个小大人,质问老师,为什么所有好事情都让梁丽丽和陶洛诵去?
我怀疑是她妈妈教她的。
我钦佩她的正直敢言。我和她的友谊一直持续到文革插队前夕。
文革中,她资本家的奶奶被遣返回乡。她右派妈妈在二中受冲击。
我去干面胡同她家看望她的时候,是67年夏天,我拿着份印有遇罗克以“北京家庭问题出身小组”写的“出身论”去看她。发现她家的大屋被贴了封条,她一个人住在一间小屋。
我们相互介绍了一下文革中的际遇。我谈到红八月我妈妈被女十三中红卫兵剃头挨打。
她平静地告诉我说:“他们也要给我妈妈剃头,一群低年级的学生,拿着剪子,非要绞,我妈妈使劲护着头发,跟他们讲道理说,你们批判我的思想,别绞我的头发。最终他们没绞。”
张琦趴在床上,认认真真逐字逐句地看我“出身论”。
这个女一中高二的团员学生看到文章中说红卫兵自称自来红,自来红只是北京一种馅子很坏的月饼时笑了。
我让她参加中学文革报,她撇着嘴认真地教训我说:“陶洛诵,咱们得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我不寒而栗,她经历了什么变成这样?
更有甚者,68年底,她出发到内蒙古插队前到我家与我话别,她谈到将不会要孩子,让男方把什么“掐了!”
悲观的前瞻,粗俗的语言,那个勇敢的给老师提意见的女孩哪去了?
张琦在我心中并未死去,我一直打探她的消息,可是徒然,没有任何人知道她的下落。
她的巨大变化和她母亲的遭遇是不是有关?
“咱们得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这话是谁教给她的?这不像我小时候认识的张琦的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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