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器人背鍋？一文看懂Robodebt大醜聞！

澳大利亞是一個高福利國家， 政府的福利伴隨著每一個澳洲人的一生。Centrelink則是澳洲政府的社會保障機構，負責管理和提供各種社會福利金額和服務給符合資格的個人和家庭。為了對付日趨嚴重的詐騙伎倆，保障體系的公平性和有效性，2015年，澳洲聯邦政府採納了一位機器人—「Robodebt計劃」，通過自動化系統進行全方位的福利金檢查，結果該自動系統不負責任地向幾十萬澳洲弱勢群體發出欠款通知書，並積極追債，引發一場大烏龍事件。

Robodebt計劃的事件過程

2015年，澳大利亞政府為Centrelink引入一種自動追債計劃（Robodebt），使用自動化系統比對福利領取者申報的所得與澳大利亞稅務局的數據，以確定是否有過多支付或錯誤支付的情況，旨在追回可能被錯誤支付的福利金額，阻止詐騙現象。

值得一提的是，該系統建立時，前總理莫里森任社會服務部長。

2016年，該大型機器人系統開始投入使用，效率超級高，在人工工作期間，政府每年發出2萬份相關通知，而該自動識別系統每周就能夠發出2萬份通知。

很快許多福利領取者收到了債務通知，要求他們返還被認為是過多支付的金額。這些通知是根據自動化系統的計算結果發出的，並沒有經過人工核實。

2017年，社會福利律師和權益組織開始對Robodebt系統提出質疑，認為該自動系統使用不正確的收入評估方法和無效的證據來計算債務，其結果缺乏可信度。

據統計，在2016年至2019年之間，債務通知書像雪花般地飛向澳洲的弱勢群體，幾十萬依賴澳大利亞福利救助的國民收到了債務索討信，其中大多數人認為這些通知是錯誤的，因為他們所得是合理的，並沒有超額獲取政府的福利金。 

而其中許多人無法辨別錯誤所在，卻以為自己真的欠下了政府的債務，本就依賴政府救濟的群體出現了嚴重的財務壓力和心理壓力，有些人不知所措，天天活在恐懼之中，更有人萬念俱灰，選擇了輕身。

2019年開始，隨著受害群體的抱怨聲四起，Robodebt計劃系統遭到廣泛批評，有人發起集體法律訴訟，將聯邦政府告上法庭，指控政府濫用權力，危害弱勢群體。

直到2019年底，澳大利亞聯盟政府宣布停止使用自動化的Robodebt系統計算債務。

在輿論一面倒的譴責之下，Robodebt系統成為眾矢之的，2020年初，政府面臨越來越多的壓力，答應進行獨立調查。

2020年6月，澳大利亞聯邦法院裁定Robodebt債務計劃的某些運作方式違法，裁定政府應賠償受影響的福利領取者，法院被告知，在這三年間，聯邦政府已經對40萬澳人發出了17.3億澳元的債務通知，其中38.1萬澳人被錯誤地強行回收了7.51億澳元。

2020年11月，在聯盟黨政府表示將以7.21億澳元的代價全額償還之後， 聯邦法院批准了受害者與聯邦政府之間12億澳元的和解協議。

之後，聯盟黨政府一直表示，這個系統失誤帶來的問題已經在和解協議中得到了解決，希望大家不要再深入追究。

2022年8月，作為澳洲工黨大選時的承諾之一，澳洲總理阿爾巴尼斯宣布成立皇家調查委員會，徹查前政府機器人追債計劃，這項調查將花費3000萬澳元。該委員會由前昆州首席法官霍姆斯領導，她曾監督領導2011-12年昆州洪水調查。

與此同時，政府宣布抹除近20萬澳人的Robodebt債務並不再追查，政府表示「追究這些案件的真假昂貴且耗時，並將破壞公眾對福利制度的信心」。

2023年7月7日，皇家委員會在歷經一年的聽證調查後，正式發布最終版調查報告。

 皇家委員會最終報告展現了什麼？

據報道，皇家委員會專員凱瑟琳•霍姆斯7月7日（周五）上午向澳大利亞總督大衛•赫利提交了一份長達990頁的報告，宣告調查結束。

澳洲總理去年八月宣布成立皇家委員會時表示，該委員會的目的是調查誰將為Robodebt債務計劃負責，當初是什麼建議為其設計提供了依據，前政府如何處理民眾的投訴，其合法性有什麼問題，納稅人的總成本以及對受害者造成的傷害等。

調查還想弄明白，該自動追債計劃（Robodebt）是如何在政府各部門都知道債務計算方法是非法的情況下仍然繼續推行的。

霍姆斯女士提交的報告譴責了部分高級公務員在保護弱勢澳大利亞人方面的嚴重失職，她指出，一些官僚和聯盟部長在推行Robodebt時展示了「貪婪、無能和懦弱」的態度。

調查發現，當Centrelink客戶要求解釋他們的債務是如何計算時，他們仍然收到一大堆包含難以理解的數字和電子表格。而當受害者將受懷疑的債務上訴到行政上訴法庭時，Centrelink幾乎無法提供任何證據來證明債務的存在。

霍姆斯女士的報告發現，Robodebt自動追債計劃是粗糙、殘酷，既不公平也不合法的。這個計劃針對Centrelink應該負責照顧的人群發動了一次野蠻的攻擊。它導致了社區中一些最弱勢人群無法言喻的痛苦以及令一些受害者的自殺。

有報道認為，Centrelink的作法表明了一種迫害性文化，使人們不敢質疑其決定，最終對試圖尋求政府資金支援的人產生了威懾作用。以致他們害怕申請政府救濟金，因為他們擔心幾年後會收到債務通知。

報告指出究竟誰該對這一計劃負責，以及是否存在掩飾行為。調查報告還提出了57項建議。

調查報告向包括澳大利亞聯邦警察、澳大利亞公共服務委員會、國家反腐敗委員會和澳大利亞首都地區律師協會主席在內的機構推薦對涉事的個人進行民事和刑事起訴。但他們的名字目前尚未公開。

 莫里森否定調查報告的結果

曾經是社會服務部長的前總理莫里森對此調查報告作回應表示，他「對Robodebt計劃的意外後果表示遺憾」。但對該調查報告的結果持懷疑態度。

「我是憑著良心做事，」 他說：「我完全否認對我參與授權該計劃以及對我的不利的每一個調查結果。它們是錯誤的，未經證實的，並且與委員會呈交的明確文件證據相矛盾。」。

莫里森說：「對我不利的結論是基於對政府運作方式的基本誤解。」

Robodebt計劃在2019年被裁定為非法。但莫里森政府從未向民眾詳細說明誰對該計劃負責，以及哪些部長知道其問題，為何會出現這麼大的烏龍？

反對黨領袖彼得•達頓也在周六的一個大會上發言時向受Robodebt債務計劃影響的人表示道歉，但同時表示，阿爾巴尼斯和政府服務部長比爾•薛頓（Bill Shorten）把前聯盟政府創立、運營和取消的債務追討計劃的報告政治化。

達頓表示他不知道報告的「密封部分」中是否有他的前閣僚同事的名字，但他說阿爾巴尼斯不應試圖公開那部分內容。

達頓表示：「我警告總理和比爾•薛頓目前的喜悅。他們從一開始就試圖將這個問題政治化。」

當被問及聯盟黨政府是否應該對Robodebt計劃的失敗負責時，達頓表示他感到遺憾。

達頓說：「當時政府得知問題後，計劃就被停止了。」

 阿爾巴尼斯痛批反對黨領袖

澳洲總理阿爾巴尼斯在新聞發布會上痛批了達頓的回應，他說：「彼得•達頓本可以稍微表現出一絲同情心，但他沒有——他拒絕承認在這裡發生了任何錯誤，儘管證據非常清楚。」

阿爾巴尼斯曾表示，調查的關鍵是需要吸取經驗教訓。「重要的是，我們要弄清楚機器人債務是如何產生的，以便我們能夠確保它永遠不會再發生。」

「我們知道，近40萬澳大利亞人成為這個殘酷系統的受害者。這是一場人類的悲劇，給受害者帶來了非常真實的後果。」他說。

據先前的報道，阿爾巴尼斯曾駁斥了關於利用該皇家委員會的調查來攻擊前政府的批評，稱該計劃造成了生命代價。「有人因此而失去了他們的生命。我的每一位當地選民和每一位議員都可以講述這樣的故事，」他說。

「那些最弱勢的人最不可能去找他們當地的議員，沒有信心去做。而這就是為什麼我們需要找到這種情況發生的核心原因。」阿爾巴尼斯說。

 受害者的心聲

據澳洲媒體的採訪報道，許多曾被錯誤追債的老人至今難以釋懷。

居住在悉尼的Lauren Hellner接受SBS採訪時表示：「有一天我接到了電話通知，被告知我背上了2萬澳元的債務，欠款對象是Centrelink。」

當她聯繫Centrelink詢問這筆錢是如何算出來的時，得到的答覆卻是，由於安全原因，拒絕透露這筆欠款的具體細節，只是要求她登陸MyGov賬號自行查看。

登陸網站以後，Lauren發現，所有的信息只有2萬澳元的欠款，沒有任何細節，也沒明細…她甚至不知道這筆錢是如何得來的。

一位政府養老福利金領取者描述了她的「極度恐懼」，她當時被告知需要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裡去歸還聯邦政府的6.5萬澳元，她說：「這對我來說就是絕對的恐怖。我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對我來說，這是一個不可能的欠款數額。」

該女士說，當她試圖對債務提出異議時，她的質詢被轉到了不同的部門，但最終被轉給了一位綽號「上帝」的高級公務員，他將錯誤歸咎於「故障」。她說這一錯誤幾乎 「完全摧毀她的生活」。那種恐懼的陰影一直纏繞著她。

另一位受害者說，在被錯誤地命令支付其「完全不可能」償還的錢後，他產生了自我傷害的想法。

據澳洲新聞網報道，昆士蘭州的母親凱絲•麥格威克表示，2019年5月30日，她失去了22歲的兒子賈拉德，他當時正在申請失業救濟金並拼命尋找工作時，收到了一封政府系統發來的1795.85澳元臨時債務通知。由於兒子面臨嚴重的經濟壓力和之前的戀愛關係破裂，失去了繼續活下去的信心，麥格威克認為這個債務通知推動了其兒子走上了自殺之路。

 首席調查官承認找出始作俑者很難

在最終報告出籠前，皇家調查委員會多次舉行聽證會，試圖找出誰將為這個非法計劃承擔責任，或是否有人為了達到某種目的而策劃的。

聽證會召喚許多證人作證詞，也聽取了前總理莫里森和譚寶（Malcolm Turnbull）以及前部長艾倫•塔吉（Alan Tudge）、克里斯蒂安•波特（Christian Porter）和羅伯特（Stuart Robert）的發言。

莫里森曾被警告說，作為部長應該知道，如果沒有進行重大的法律修改，Robodebt計劃將是非法的，但他的部門卻依然推進該計劃，儘管知道這在法庭上是站不住腳的。

莫里森回應專員詢問時，撇清他在擔任社會服務部長期間與Robodebt計劃的關係。他表示，當初自己接手社會服務部的明確目標是全面改革福利制度和減少弊端，並對於該部門完成了他們的工作十分滿意。

莫里森還表示，他專注於解決福利欺詐問題，沒有參與有關Robodebt計劃是否合法的部門討論。

這位專員表示，一些公務員可能會串通起來，在明知不合法的情況下推出了自動催債計劃，不過她同時推測，兩個相關部門中的一個部門的工作人員可能對另一個部門不誠實。

但前工黨領袖Bill Shorten將莫里森作為證人的行為描述為「導火線」，他指這一個計劃影響了數十萬澳洲人，點燃了人們對他的憤怒。

首席調查官霍姆斯在今年2月份的一次聽證會上說：「每個人都說這確實是別人做的，所以要弄清楚是誰做的有點困難。」

 為什麼要追查福利金詐騙？

高福利的澳大利亞存在非常嚴重的社會福利金詐騙現象，詐騙福利金是指一些人可能詐騙或不正當地索取或使用社會福利金額。這可能包括向Centrelink提供虛假或誤導性信息以獲取未經合法資格的福利金，或者在獲得福利金後未按規定使用。

據報道，澳洲政府的調查人員在2015年的一次調查中發現，某地區的2600名「福利騙子」騙取了近1100萬澳元的福利金，超過全國福利金詐騙總額的四分之一。

為此，澳大利亞政府針對詐騙福利金採取了一系列的措施，以保護福利體系的公平性和有效性。這些措施包括：

審查和驗證：Centrelink對申請人的信息進行仔細審查和驗證，確保其資格符合福利金的發放標準。這可能涉及查核收入、資產、居住地等信息。

數據共享：Centrelink與其他政府機構和部門（如稅務局）共享數據，以核對申請人提供的信息的真實性。這有助於檢測虛假或重複申請。

監控和調查：政府機構會監控福利金的使用情況，並對可疑活動進行調查。這可能包括進行審計、進行現場檢查或要求提供進一步的證據。

處罰和追討：如果發現有人詐騙或濫用福利金，他們可能面臨刑事指控、罰款、追討過去未合法使用的金額以及禁止未來獲得福利金的處罰。

澳大利亞政府致力於確保福利金的正確分發，並保護真正有需要的人。然而，這個過程並非完美，卻也出現了像自動追債計劃Robodebt這樣一個「大烏龍」。

 什麼是澳洲的Centrelink？

Centrelink的主要職責包括：

管理福利金：Centrelink負責管理多種福利金，包括失業救濟金、老年養老金、殘疾津貼、住房津貼、兒童津貼等。它確保符合資格的個人和家庭能夠及時獲得所需的經濟支援。

資格審核：Centrelink負責對申請人的資格進行評估和審核，確定他們是否符合特定福利金的條件和要求。這包括評估收入、資產、就業狀況和其他相關因素。

提供資訊和服務：Centrelink提供有關福利金、申請程序和資格要求的信息。他們也提供線上平台和客戶服務中心，以協助人們申請、管理和了解他們的福利金。

就業支持：Centrelink提供一系列就業支持服務，幫助失業者尋找工作機會、提升就業技能和獲得培訓機會。這包括職業輔導、求職培訓和工作準備計劃等。